说罢又忍不住笑:“亏得你会演,陛下只当你中招了,殊不知你半真半假避重就轻,单把刘公公给供出去了。”
“分明是刘公公先卖了我。”虞枝心缓过一口气来,慢慢坐直了身子端茶喝:“原先我让刘姑姑给他出这个主意就是不想沾到自己手上,谁知道他这般没担当,与陛下提时直说是我刻意讲给刘姑姑听的。”
她不屑哼道:“显见刘家兄妹没想过与我长久的合作,还拿我当筏子显得他忠心了。我是那么傻的人么?给他人做嫁衣裳?”
这事儿是前日刘公公的心腹干儿子偷摸跑来找刘姑姑商议,被她隔着宫墙远远儿听到的。今日陛下这一出摄魂术虽突然,她却是将计就计,索性坦白认罪了自己的设想。
她往日表现给陛下的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的形象,有的是算计利用拉踩的小心思。陛下看重的也不是什么温柔单纯与琴棋书画,而是既不肯为了家族进宫,又一心一意忠于陛下的心意。
虞贵人与家中翻脸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先前陛下站在窗户外听着,估计已是全信了她与老太太和二房不睦,便是对亲哥哥也没多大好感。至于算计皇后甚至算计陛下子嗣——虞枝心既然不能生养,算计子嗣就是迟早的事。皇后被陛下不喜,她自然不会想让皇后好过。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奇怪,若是从别人嘴里听来便显得她心思狠毒,可要是自己说出来,倒很有些合情合理情有可原了。至少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陛下在听她坦白时并未动怒,甚至对她的手段很有几分愉悦和欣赏。
唯有宫寒体质不易受孕这条却是她故意说的——虽然落水是事实,然宫寒却早就被白桃治好了。只是如今并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她一直用着白桃配的药避孕,便总要为自己宠冠后宫却无所出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得稍微用点儿功把最后两遍宫规抄完了。”虞枝心伸了个懒腰叹道:“本想好好歇上一阵,如今看来陛下怕不是要彻查刘家兄妹,我可得赶紧把刘姑姑这个瘟神送出去。”
……
两日之后,虞贵人终于完成皇后布置的任务。因皇后娘娘卧病在床需要静养,陛下做主由御前尚义与礼教司仪一同考校虞贵人的学习成果。为表对皇后的敬重,还特意请来坤和宫风仪女官扶摇姑姑和青岚姑姑旁观“监考”。
坤和宫的姑姑对虞枝心是否受宠其实并不在意,总归她安安分分的抄完了宫规,期间也并未闹什么幺蛾子。有陛下当面作保,她们自不会故意挑刺,顺顺当当的让虞贵人过了考核。
敬事房当晚便把虞贵人的绿头牌子放了回去,陛下亦毫不意外的直接点了虞贵人侍寝。
两人久别胜新婚,干柴烈火的折腾了小半夜,若非敬事房总领实在忍不住,在门外几乎把嗓子给咳断了,怕是陛下还能和虞贵人再折腾完下半夜的。
这一回虞贵人便不再那么乖巧贴心,反而一双柔夷四下惹火,让陛下恨恨将她翻过来打了一顿屁股才消停。虞枝心趴在锦被之中痴痴直笑,看得赵熠也没了脾气,只能揉一揉她的发顶,喊姑姑们打水进来收拾。
“你今儿发什么疯了这是?”赵熠挑她的下巴无奈道:“朕明儿还得早朝议事呢,你好歹让朕睡几个时辰。”
“陛下若是厌烦了嫔妾,尽管让敬事房的公公将嫔妾送回去就是。”虞枝心却闹起了别扭,一扭身假哭道:“嫔妾就小半个月没侍奉陛下,陛下果然是有了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么。”
“朕怎么会忘了你呢?”赵熠一手将她掰过来,搂回怀里温柔道:“快别哭了,朕与你闹着玩呢。”
“嫔妾也是和陛下闹着玩呢。”虞枝心展颜一笑,娇媚明亮的笑容让陛下的心跳慢了一拍。一手扯住皇帝的衣袖,虞贵人撒娇道:“嫔妾就是想要陛下哄哄,陛下一哄嫔妾,嫔妾就高兴啦。”
“你呀,还当自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呢。”皇帝陛下好气又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尖:“时辰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歇着。不然误了明儿请安,怕是皇后又要找你麻烦了。”
留宿乾元宫是唯有正宫皇后才能有的待遇,哪怕虞枝心再得宠,赵熠也不会在这种大规矩上胡来。虞枝心更是见好就收,又与皇帝腻歪了几句,终是恋恋不舍的出了乾元宫,顶着夜色被一顶小轿送回长禧宫里。
到底是当过一阵子宠妃的人,这般日子竟莫名觉得习惯了。沿路风景与往日并无不同,唯有秋意渐浓,夜里的凉风比先时凛冽了许多,透过绸布的轿帘扑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抱紧双臂微微颤抖。
……
虞贵人重新拿到侍寝资格,陛下连翻了她七日的牌子。就在后宫诸妃绝望于她的专宠、要想着法子要拉她下水时,不料陛下突然开始雨露均沾,让几位新进的小主都沐浴皇恩,甚至连一直被他嫌弃无视的丽采女都招幸了。
丽采女才抄完经书解了禁足就被偌大一个惊喜砸中,晕乎乎的被抬上了乾元宫的大龙床,自是使出浑身解数让陛下体验了一场巅峰盛宴。赵熠虽看不上丽采女的心机和才智,对这副身躯却当真爱不释手,不消一个月时间便将她捧为比虞贵人更炙手可热的宠妃,侍寝的日子甚至能压虞枝心一头。
虞贵人被踌躇志满的丽采女打上门来嘲讽了一回,当夜便与陛下拈酸吃醋的告了状。皇帝陛下却全无月前温柔体贴的细腻安抚,反而十分敷衍的打发了虞贵人回去。少不得让虞贵人哭湿了枕头,第二日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的一同来给皇后请安的诸妃嫔又是解气又是心酸。
殊不知虞贵人在外头看着凄惨,回到长禧宫里一擦眼泪,倒是悠然自得的弹琴喝茶,仿佛根本没把丽采女放在眼里。实则她也确实没把王玲珑放在眼里——虽这几日她侍寝的日子比不上王玲珑,但也是隔三差五与陛下被翻红浪一回,自然从陛下断断续续的思绪剖白中听出真相:皇帝是准备采纳她的建议,拿王玲珑的孩子坑上皇后一把。
至于为什么选的王玲珑,却是太医得了陛下的吩咐,给诸位小主把平安脉时得出来的结论。王氏体质最易受孕,偏她自己在得了陛下的恩宠后也开始吃药,恨不得能立时怀上陛下的龙子。
太医得了陛下授意,并未直接揭穿王氏私自服药违反宫规,只暗中提醒她用药虽有利于怀孕,却到底有伤身体,甚至可能对胎儿有损。王玲珑挣扎一番,仍是怀孕晋位固宠的心思占了上风,义无反顾的将药丸吞了下去。
对此行径陛下还会有什么怜惜之心?一则享受这女人的身躯,二则正好合了他的意愿:最好就是丽采女诞下一个身娇体弱的早产儿,他借口王氏位卑不得赋予皇嗣将这烫手的山芋直接甩给皇后,且由不得皇后不接下来。
虞枝心听着陛下的心音听出一半,自个儿再猜出一半,已是把王氏突然盛宠的前因后果都看明白了。既然只是陛下利用来对付皇后的工具,她又怎么会羡慕嫉妒恨?那些不甘脆弱无非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唯一让她想不通的反而是陛下竟然一直未对刘公公出手。按说以陛下的性子,一旦察觉出刘公公并非他表现出的那么忠诚,定会第一时间将这等叛徒彻底清算,怎容他一直待在乾元宫大总管这个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