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急。”白桃也淡定下来,眼角瞧见几个宫女闹够了往里走,索性换了个话题道:“你注意到陛下今儿带在身边的小公公没?我瞅着有几分眼熟,仿佛是之前来咱们长禧宫宣旨的小崔公公。”
“可不就是小崔公公么。”秋楹掀了帘子进来,一张脸红扑扑的煞是喜庆,先与虞枝心请安见礼才笑道:“难为这几日冬橘肯上心去外头玩时多打探了两句。自刘平公公没了之后陛下挑了好一阵都没找到可心的人选,最后是在司礼监偶遇了小崔公公,觉得他嘴甜又机灵便升了他做副总管在跟前伺候着。”
一时冬橘也进来了,正好听见秋楹的后半段话,上来凑趣道:“奴婢昨儿遇到小崔公公,公公还说得空要来给主子磕头呢。”
“来给我磕头?”虞枝心好奇道:“难不成还与我有什么相干?”
冬橘笑盈盈解释:“小崔公公说能被陛下看上都是沾了嫔主您的福气,那日他身上挂着的荷包是您赏的,陛下一眼看出来才与他搭了两句话。”
说到这事儿,便是心高气傲如冬橘也不得不佩服慧嫔的手段。就算一个小小的荷包都能让陛下看出是长禧宫惯用的款式花样,听小崔公公胡乱吹了几句慧嫔温良贤淑的话就能让陛下龙颜大悦将人拔做正四品的副总管,可见陛下是花了多少心思在慧嫔身上,对她是如何的欣赏喜爱。
虽有皇后娘娘的旨意在前,敬事房至今没敢把慧嫔的绿头牌子放回去,可碍不着陛下隔三差五的来长禧宫坐坐,或是与慧嫔聊聊天,或是单纯听她弹弹曲儿。
慧嫔与陛下相处时不爱让人近前伺候,可她在外头也能听到两人笑闹的声音。若是从开着的窗前路过,偶尔能看到陛下随意歪在榻上笑的宛如谪仙的侧颜。回想起她在乾元宫也算贴身伺候了陛下好几年,从未发现他有如此放松的姿态。
陛下待慧嫔与待其他人是不同的。冬橘无比清晰又无比绝望的意识到这一点。她见过宋宝林白宝林伴驾侍寝,陛下会与她们谈论琴棋书画名诗古籍,也会赞叹她们学识渊博蕙质兰心。可无论如何,那些妃嫔在陛下面前都是亦步亦趋伏低做小,时刻小心揣摩,动辄被陛下一两句话耍的团团转。
而慧嫔呢?同样是围着陛下打转,偏多出来一番随性自在。看似任性大胆,偏妥帖的无一处不合了陛下的心意,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陛下看来都是极好的。
或许这就是偏爱吧,既无道理又让人羡慕不来。冬橘掩饰般的眨了眨眼,摁下心头涌动的酸楚。
想她曾多么天真的以为自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女人,陛下是信重她才将她送到长禧宫。可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清醒,占据了陛下的心神——至少是这后宫中唯一在陛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只有慧嫔,而她不过是因慧嫔一句话就被陛下当做货物般送出去而已。
认命了吗?从此只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宫女,老老实实的伺候人,挨到年岁了放出宫,再找个不知所谓的男人配了?
冬橘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不是的,她一定能想到办法,哪怕觍着脸讨好慧嫔,总能够得到一个机会的。
“……冬橘,冬橘?你又发什么呆呢!”
秋楹的大嗓门将她惊醒。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慧嫔并几个宫女都在盯着自己。
“主子恕罪,奴婢一时走神了。”
她忙要跪下请罪,不等膝盖落地已被白桃和秋楹一左一右的拉了起来。虞枝心笑道:“恐怕是昨儿个跟着守岁就没睡好,等会儿你们四个轮个班,都去补补眠吧。”
又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她:“不论你们先前是怎么想的,既然进了长禧宫,以后就都是本嫔的心腹。你们当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要你们忠心对我,本嫔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锦盒打开,一双掐金丝的八宝镯子熠熠生辉。四人互相瞧了一眼,发现都是一样儿的赏赐,显然慧嫔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想法。
“这是本嫔特意求了陛下让内务府定做的,你们每人一对儿,便是本嫔盼着你们日后也能互相当做姐妹一般扶持。”
四个大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眼间的疏离渐渐多了几分活泼的试探。白桃先取镯子戴上,还得意的晃一晃,金灿灿的华光晃进了每个人的眼里。
另三人自是有样学样,齐齐谢了娘娘恩典,将自己的镯子也套在腕上。四个姑娘牵着手围成一圈,新奇又有趣的看着手上一样的装饰,心中莫名升起些从未有过的亲近与认同感来。
“好了,本嫔给你们的年礼就是这个了。另有一封金锭子冬橘给秀姑姑送去。其余这些个金瓜子银瓜子的你们拿了和外头的小子丫头耍去。今儿年初一,本嫔允你们放开了玩儿,都尽管开心着些。”
慧嫔娘娘大手一挥甚是豪气,四位大宫女自是嘻嘻哈哈的谢恩,手拉手的捧着那些个真金白银去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惊呼与快乐的笑声,为这新一年的开端添上几分喜庆。
第48章 .忆少年 · ?
许是新年的吉祥确实延绵, 至正月十五上元节过,长乐宫的宋贵人和明纯宫的白贵人接连诊出身孕。陛下自是喜不自禁,在小朝会上笑成个傻子模样。下了朝便开了私库掏出许多稀世珍品, 流水一般送入两位贵人的住所。
这般喜事当然值得庆贺, 只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尴尬问题。先前皇后与陛下斗气,停了慧嫔李嫔和陈宝林的绿头牌子,便只有贵妃、宋贵人和白贵人承宠。如今两位贵人皆有孕在身定然不能侍寝,总不能让陛下除了容妃就再无别的选择了吧?
皇后虽然傲气,也不至于把事儿做的这么绝。喜讯传来的当日, 敬事房就领了皇后娘娘懿旨,悄悄把先前撤了的牌子又放上了。陛下盯着托盘看了许久, 意味深长的一笑,不出意外的翻了慧嫔的牌子。
都说小别胜新婚,虽这一个多月里陛下没少往长禧宫去坐坐,但翻云覆雨之事确实隔了许久。两人被翻红浪,无端多出些陌生的新奇与羞涩的体验,痛快餍足后亦不肯立时睡去,而是相拥着说起悄悄话来。
略过许多面红耳赤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言语, 赵熠一手抚过她手臂上嫩滑的肌肤,突然问道:“你可想要个孩子?朕的意思是, 哪怕你自己子嗣缘浅, 也可以抱养别人生下的。”
他说这话并非试探, 竟是真心为虞枝心考虑。后宫女子总有色衰而爱驰的一日,他既不能保证自己会永远珍爱慧嫔,不如先为她考虑好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