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说谢宝林是吃了山楂糕小产的,陈宝林狠吓了一跳,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换了两边的糕点。奴婢等去的时候陈小主已经把小路子扣住了,二话不说将人交给了奴婢,只道她是真不知情,还请娘娘千万主持公道。”
皇后听着二人的话沉吟片刻,终是不得不承认其中并无疏漏,无论贵妃也好陈氏也罢,都没有暗中动手而不被察觉的机会。
“这么看来还当真是一场意外。也是谢宝林福缘浅薄,但不得如此荣恩。”
皇后轻叹一声,多少有些遗憾。如今宫中有孕的两位贵人胎相皆不是很稳,而她迫切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嗣作为自己的底牌。谢宝林有孕着实是意外之喜,谁知竟就这样没了呢。
“你们再去讯问一回,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再无别的疑点,就将那两个犯错的奴才处置了吧。”
……
两位姑姑查过一回又一回,始终没发现什么新的疑点。食盒一路上的行踪是明了的,两个宫人在挨了好几遍板子后都认了罪,道确实有可能在路上拿错,只并无任何人指使,着实是自己粗心大意了。
虽不是有心之失,但让陛下失去一位皇嗣,这两个奴才的性命自是留不得的。只陛下和皇后仁慈,并未牵连其他无辜之人,宫中因谢宝林滑胎带来的不安情绪和些许流言便很快降了下去。
唯有失了孩子的谢氏哭的不能自已,久久不能从伤心中抽身。虽然查出身孕仅两日功夫,可这两日里她已经幻想了太多美好的未来。谁知不过一场美梦都不及做完的功夫,一切就彻底消失在眼前。
陛下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更兼对谢宝林正新鲜着,竟是耐着性子日日来哄着她。又是私库里的珠宝头面珍贵首饰,又是许了她无数承诺,才让美人渐渐缓过来,再次恢复脸上笑意。
这般自然让不少小主心生嫉妒,背地里没少骂她不能承宠还日日占着陛下的关怀着实过分,恨不能让皇后娘娘降旨申饬。皇后听她们在请安时明里暗里的意有所指只想嗤笑——真当皇后是傻的,会被这些没头没脑的低位小主当枪使么?
被陛下和太医摁着修养、因此并未去请安的谢宝林对此全然不知,倒越发得意陛下对她的用心。更兼太医在给她诊过平安脉后带来一个好消息,大约是她月份尚浅人又年轻,虽然滑胎有些伤身但并未伤着根基,只需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健康,此番并不会妨碍她再次受孕。
如此一来,谢宝林因滑胎带来的愁苦已是一扫而空,不过偶尔与陛下拈酸吃醋时自怜自艾的提一提。反而是这次事件中差点儿被牵连的另一位小主——同样住在明纯宫的陈宝林吓的病了一场,刚恢复些便恹恹的与谢宝林赔了无数次罪。
谢宝林本有几分迁怒于她,然一则事情已经过去,二来看着纤弱苍白的陈宝林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抽泣落泪,她是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少不得还要安慰她几句,只教她都是下人的错,可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贵妃在长乐宫中听着明纯宫传出来的消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心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陈宝林这平日里不声不响一味柔弱的女人下起狠手来竟是意外的干脆利落,连皇后都被她骗过去了。
是的,满宫上下或许唯有贵妃知道谢宝林小产完全不是意外,而是陈宝林精心策划并实施。至于为何陈氏要对谢宝林出手——并非有什么怨什么仇,不过是她要求的一份投名状罢了。
而事情若要说,便得从去岁年末时说起。彼时沈婉姿刚从容妃晋位为贵妃,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和皇后正面对上了。她倒不至于主动出击挑衅坤和宫,可明纯宫作为皇后的班底,往里面安插一个内应已是迫在眉睫。
贵妃挑来挑去,最终发现什么宫女太监都比不过一个主子来的便宜。而这个能为她所用的主子自然就是明纯宫的小透明,才因皇后罚跪而受了风寒一病不起的陈宝林。
第60章 .花深深 · ?
让我们将时间略倒回一些, 回到冬祭大典之后,陛下才将容妃封作贵妃之时。
陈袅袅位份不高,胜在平日里低调听话不惹事, 无论李嫔还是皇后都没把她放在眼里。而贵妃要策动陈宝林并不是难事, 只消在御花园时偶遇闲聊,“不小心”将初入宫时白清涟算计她误了请安时辰的事儿说出来,陈袅袅就瞬时从半死不活的模样清醒过来一大半。
“本宫还记得你们入宫时陛下对你赞誉有加,恨不得第一日就幸了你。”贵妃假意惋惜的翻起旧账,每一个字却如同尖刀一般插丨进陈袅袅的心里, 直叫她心中的恨意一点点高涨。
“本宫那会儿还纳闷呢,虽说你年纪小些, 规矩却是几个人里最好的,怎么会头一天就犯了错!后来才从殁了的小吴氏口中得知当日真相,原是白清涟送了一壶加了料的茶过去,生生让你们主仆都睡晚了。”
陈袅袅对此尚有记忆,那一夜确实是她的好姐姐白清涟送来了一壶好茶——
“可白姐姐……白贵人,分明是与我最要好的啊。我病了这些时日,她没少给我送东西……”
陈袅袅强自镇定, 不料对上贵妃怜悯而无奈的眼神,瞬时说不出话来。先绝了自己的前途, 哪怕给太多小恩小惠又有什么意义?
“罢了, 本宫不过正好与你遇上便闲聊两句而已, 可不是为了挑拨你们的姐妹情谊。”贵妃的脸色转为冷漠,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淡淡道:“可叹你被蒙在鼓里还替她说话, 连慧嫔都比你看的明白,早就知道白贵人对你的心思。”
“什么?”陈袅袅瞪大了眼睛:“慧嫔——”
“当日本宫邀慧嫔到长乐宫小坐, 慧嫔便亲口告诉本宫,是白贵人故意吓唬你,又在伸手扶你时刻意松懈了力度才让你摔了一跤,从此被陛下和皇后不喜。”
贵妃看着她似笑非笑:“她早在第一日就坑了你,显然是把你当敌人的。不会你自个儿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以为白氏真心对你好吧。”
对于贵妃的说辞,陈宝林第一反应自是不信。然贵妃说的笃定,又由不得她不信。贵妃却并不看她作何反应,施施然离开了御花园。只留她一人浑浑噩噩,一时想起白贵人的好,一时又不免记起白氏许多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和话语,仿佛都与自己后来的歹运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人是禁不起怀疑的。哪怕并无什么坏心思,只需存了疑惑都能觉得哪哪儿不对劲。更何况白清涟确实用了不少手段,因觉得陈袅袅是个呆的,到后来连遮掩都变得敷衍。如今被陈袅袅一点点从记忆中抠出,不免冷汗蒙了一层又一层,心却凉了一分又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