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的吩咐还近在耳前, 若是多生事端,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
“我还未曾问过,你二人为何从京城来到这里?那辆马车里的可都是罪奴, 你们又是犯了什么罪才被驱逐出京城?”那木大此时不复之前的和煦,只眨着一双鹰隼般的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纪露与黎恒。
木二是个没心肠的笨脑子, 她见大姐一脸戒备地防着纪露与黎恒,便问道:“大姐, 你傻了?方才纪妹妹不是说了她是伺候在芍楼长帝卿府里的奴仆, 得罪了帝卿才被赶了出来。”
她这话不说便罢了, 一说出口, 木大便察觉出了纪露原先这番话里的纰漏, 既然纪露是芍楼长帝卿的侍女,那她又怎么会将皇女府里的黎恒娶作夫郎呢?
木大对纪露的戒备更深了一层, 只见她提起银剑,目露凶光的瞪着纪露道:“你究竟是谁, 你这个夫郎又是何处出身的?我可不信寻常男子能动辄说出皇女太监的服侍纹样。”
纪露已是知道恒儿这番见地使得木大对她们起了疑心,且如今自己赤手空拳,木大木二不仅都持着佩剑,武艺更是远在自己之上,纪露沉吟了片刻,便叹了口气道:“木姐姐,你先将剑放下,我自会将我与恒儿的底细说个清楚。”
纪露一派虔诚,且她带着个柔弱男子,自己与木二又紧盯着她,她便是插了翅也难逃她与木二的手心,木大便将剑放了下来,只面色冷硬的问道:“若是你再有一句虚言,我手中的剑便会教你知道厉害。”
纪露闻言只望了黎恒一眼,见他悄悄点了个头,便当真将自己的出身,与黎恒被三皇女纠缠后,被镇国公正夫从府里丢了出来等事交代了个清楚。
那木大却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只道:“我从没去过京城,我怎知你不是编了些谎话来骗我呢?”
“她不是骗你的。”一道清冽又悦耳的声音自木大身后响起,她被唬了一大跳,便立即回头望了过去,便发现一道颀长又挺拔的身影自昏暗中缓缓向自己走来。
定睛一看,便是一位面白英气的锦袍女子,衬着月光而下,她那环纹锦袍上的仙鹤随着步伐摆动而鲜活灵逸。
纪露、木大、木二三人皆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便有些狐疑地望了过去。
唯独黎恒惊得双眼一闪,只躲着那女子的视线,并不敢与她对视。
“你是谁?”木大虽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气度不像平民女子,却仍是冷着脸出言问道。
黎恒眼见那女子脸色颇有些不悦,为防止木大、与木二两人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语出来,他便率先朝着那女子盈盈下拜道:“参见洛平王。”
洛平王?木大心口一颤,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靠着狠戾与凶残在西北战场上痛宰了无数鞑靼,虽无优渥的家世做底托,却倚靠满身军功获封洛平王,只是女皇到底是忌惮她军功无量,只下了一道圣旨,命洛平王驻守在西北,无诏不得离开。
只是那传闻中冷心冷面,凶残能止小儿啼哭的洛平王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白面女子?木大只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好歹这洛平王也不该如此儒雅知礼才是。
“参见洛平王。”纪露、木大、木二三人异口同声道。
洛平王倒也没计较这些粗人的无礼,只抿嘴笑道:“恒儿,当年京城一别,我们已有两年未见了。”
黎恒也是含羞带怯地朝着洛平王行了个礼,只道:“王爷这些年过的可好?”
黎恒与洛平王的瓜葛,还要从两年前的京城花宴上说起,那是洛平王尚且是个默默不闻的武将,并未立下那汗马功劳,又因家世寒酸而备受贵公子们的冷眼,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宴会上,她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摆设。
在这样的宴会上,她只有默默在角落里喝酒的份,幸而,她寻到了个同样愁苦无意的“伙伴”。
如此人声鼎沸的喧闹场所,那黎恒便如静静绽放在青花瓷里的空谷幽兰一般静谧婉约,身旁那些涂脂抹粉的男子只沦为了他的陪衬,那通身清冷高华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
且那时的洛平王饶有兴味的发现,这花宴上不少女子都在偷瞄这黎恒,诚然,她也是正常女人,遇到这等出尘绝艳的男子也会侧目几眼,只是另一桌上的三皇女瞧着这黎恒的眼神实在太具有侵略性,那眼里的谷欠念连她一个外人都品了出来。
这黎恒便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而那三皇女便是匹贪得无厌的饿狼,只是如此美人,落在那草包三皇女手里,实在是可惜了些。
思及此,洛平王便鬼使神差地跟在了三皇女身后,只见那三皇女诞笑着将手上的酒杯塞到黎恒面前,只花言巧语地哄骗道:“卿卿,若你将这杯酒喝下去,我便将你纳进府中。”
只听那黎恒倔着一张脸,只不软不硬地弹驳回去,“我并不认识你,若是你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便要喊人了。”
那三皇女则是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了出来,她的声音愈发肆无忌惮,“你去找啊,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不反对在别人面前将你要了。”
那黎恒似是羞窘难忍,又挣脱不得那个如狼似虎的三皇女,正当他无比绝望之际,却听到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一阵女声,“女皇驾到,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还不仔细些?如今镇国公已跑去前厅接驾了。”
三皇女听了这番话,脸上的表情便如遭雷击,只见他迅速从黎恒身上爬了起来,而后便整了整凌乱的鬓发与衣冠,便踉跄着往前厅跑去。
黎恒侥幸从那三皇女手下保住了清白,正十分后怕地抹掉眼角的泪痕,却听得一道清脆的咳嗽声,“咳,你该如何谢我?”
黎恒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洛平王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便是黎恒与洛平王的初遇,只是黎恒那时并不懂情爱二字,而洛平王又是个表面不羁,内心庄重的性子,正巧碰上鞑靼肆行,西北战局不妙,洛平王便奉命前去西北驱除鞑靼,倒真让他从一个小小兵卒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如日中天的洛平王。
只是她与黎恒终究是错过了,洛平王望了一眼黎恒与他身前那位女子紧紧相握的双手,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涩爬上了她的心头。
“恒儿,这位女子是?”洛平王心气难平,便强撑着笑问黎恒道。
黎恒对洛平王心内翻江倒海的醋意丝毫未觉,他只惊喜能在这山穷水尽之处再遇友人,他便嫣然一笑,眉眼间染上几分暖意,却将他衬得更加娇媚诱人,“这是我的妻主,纪露。”
这是黎恒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纪露听到妻主二次后,羞得双耳通红。
一旁的木大、木二:“……”够了,不是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干什么?
那洛平王从黎恒口中亲耳听到了最不愿听的话语,便沉下脸,只掩不住眉眼间的落寞道:“恒儿竟已成婚了,我却连新婚贺礼都没给你准备,当真是失礼。”
黎恒自是温婉一笑,善解人意道:“无妨,不过是小事一桩,洛姐姐,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说着,黎恒指了指脸上半掩着的黑布,似小鹿般的灵透眼里满是疑惑。
洛笙苦笑了一阵,而后便将心里的酸涩压了下去,只回黎恒话道:“我若是说你的背影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可信?”
她怎么可能会认不出黎恒来?多少个午夜梦回,她便是在心里不断描绘黎恒容颜才生生挨过去的,他的那双颦目含情的双眼,便是映在他心中的梦魇,不能忘也忘不掉。
只是如今佳人已有妻主在侧,自己那些心思便也成了不可说的隐秘,只得将那些情愫玩笑一般说给他听。
黎恒倒是没听出洛平王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淡淡一笑道:“如今都做上王爷了,还这么贫嘴贫舌讨人嫌。”
纪露见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便也在一旁只笑不语的旁观了起来。
只有木大一阵无语:那洛平王看向黎恒的眼神实在太过大胆,而那纪露却像傻大个一样笑得憨直无比,等哪天夫郎被人拐跑了她都不知道,如今她是相信了,以纪露的脑袋,是做不出出卖自己这事的,自己为大瑶军队征集女丁的事便也不用怕被外人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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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VIP] 拜见二皇女
洛平王虽是有些沉郁难耐, 可她仍是竭力平复心内的燥意,便指了指身后那家平平无奇的客栈,警示黎恒道:“恒儿, 你们等闲还是不要往这里来。”
她这番话说的讳莫如深, 倒是将纪露心中的疑问给勾了上来,只是此情此景,也不适宜她过问太多,她便专心做起了锯嘴葫芦, 只听黎恒如何与洛平王打机锋。
她冷眼瞧着, 这洛平王似是对恒儿十分信任的样子,不知她们从前有甚么因缘?
纪露不免有些悻悻然,她虽没有吃醋, 心里却也有些不是滋味。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客栈二楼里住着的是二皇女吧。”黎恒从不是个冒冒失失的性子,他这番逼问, 便是深思熟虑后,想要为自己与纪露寻一条剑走偏锋的出路。
洛平王也有些诧异, 心中暗暗惊叹了一番黎恒的聪慧后,便点了点头道:“正是二皇女殿下, 里间事态复发, 我不宜与你多说, 你们快走吧。”说着, 便驱赶起了纪露一行人。
纪露因经历了芍楼长帝卿的祸事, 对这些天潢贵胄便无甚好感,见洛平王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她便也打消了探究的念头,只牵起黎恒的柔荑, 作势要离开。
木大与木二皆是不懂京中朝势的粗莽子,见这洛平王赶人,便也识趣的准备离开。
只有黎恒,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在他脑海中串联了起来,先是芍楼长帝卿因宫中出了大事而着急赶去,西北更是出了几百个女子丢失的纰漏,而后便是从天而降出现在西北的二皇女,这些事看似无甚联系,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二皇女的生父不过是个伺候在御书房里的侍男,因女皇醉酒而侥幸得以承宠,一胎得女后便被女皇赐了个选侍的位分,等闲从不往他那儿去,因此,二皇女也是出了名的不受宠爱,近几年更是被三皇女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如今正在大理寺担任少卿一职,按道理讲,她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西北的。
他若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兴许就能助纪姐姐一臂之力。
“洛姐姐,二皇子来这西北可是为了处理那大瑶军队逃兵一事?”黎恒幽幽开口道,他这话一出口,倒将木大木二与纪露唬了一大跳。
木二只拍腿大怒道:方才只顾着提防纪露,却忘了叮嘱那默不作声的黎恒,大瑶军队这事乃是机密,如何能说给洛平王听?
纪露也暗暗惊讶,恒儿今日怎得如此冒冒失失?这大瑶军队的逃兵一事一旦捅出去,只怕木大、木二也吃不了兜着走。
纪露便在一旁使劲地给黎恒递眼色,只是黎恒只目光凛然地望着洛平王,黑夜中,仅有他二人在静静伫立中平静无波,其余人皆是唬得神魂皆荡。
“是。”洛平王最终在黎恒无邪又审视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只听她言简意赅地承认了下来。
“这大瑶军队的逃兵之祸,幕后指使是谁?是摄政王?还是三皇女?”黎恒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探究,洛平王只觉心内一跳,恒儿这些年着实是变了许多。
“这里头的事,你知道的多了,只会惹来杀身之祸。”洛平王叹息了一瞬,而后便三缄其口。
黎恒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机遇总是伴着危险而来,纪姐姐想杀回京城,登上那九天宫阙之岭,就得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缘。
“若是我说,我与纪姐姐能助二皇女一臂之力,洛姐姐可愿意为我引荐一番?”黎恒虽是被纪露等人多番警示,却仍是岿然不动的站直了身躯,只目光炯炯地望向洛平王。
洛平王自是沉默不语,她只在心里衡量黎恒话里的真假,她瞧了一眼远处半身掩在黑暗中的纪露,只觉这女子并不像个工于心计的仕途之人,她能帮上殿下什么?
“恒儿,这里不是男子的方寸后宅,不是靠些小聪明就能保全身家性命的,若是蹚入了这滩浑水,动辄便是万劫不复。”洛平王只把黎恒当成了一时兴起的浅薄男子,只拿些敷衍之话来搪塞他。
纪露也惊讶今日黎恒的冒进与大胆,若不是她与恒儿朝夕相处,只怕她也要怀疑恒儿被人夺舍了——温婉又寡言的恒儿何时如此锋芒毕露过?
“恒儿,我们还是跟着木大她们离开吧,别给洛平王添乱了。”纪露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训斥恒儿,她便婉言劝道。
黎恒哪儿肯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眼前的洛平王是自己京城里的旧相识,不远处的客栈里坐着的是夺嫡之女中的二皇女,若是能以才智忠心做媒向那二皇女投诚,兴许纪姐姐便能迈上那青云之路了。
并非是他贪慕权势,只是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已让他明白了权势之重,若是纪姐姐居于高位,那芍楼长帝卿岂敢如此放肆欺辱?三皇女又岂敢当街纵奴殴打纪姐姐?纪姐姐又如何为似丧家之犬一般被驱离了京城?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自己,纪姐姐的本过着岁月静好的闲逸生活,因救了自己才被卷入了那腌臜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