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露脸上这才现出一丝笑影出来,这价钱倒是不错,只是五个荷包又着实劳累了恒儿,她便犹豫着有些不想应。
还是黎恒笑着接过了那掌柜的递上来的绸缎料子,又施施然行了个礼道谢道:“谢谢掌柜的。”
那掌柜的见他烟烟袅袅,行个礼都如天上仙一般,便也有些脸红心跳,还塞给了黎恒一吊钱的定金。
“哟,我当是谁呢?怎么是这镇国公府家的公子啊?”一个化着妖艳浓妆的男子扭着水蛇腰从远处走到了黎恒面前。
“原来是黎公子啊,咦,怎么没当上三皇女夫,倒和一个农女搞在了一起?”另有一个妆容清淡些的男子一脸嫌恶的打量着纪露。
“你还不知道啊?这黎公子啊,虽是生的绝色超群,可这性子啊,却连青楼的娼妓也比不上呢,见一个女子便要勾搭上去,这不,如今尽是不挑了,连这种低贱的农女都下得去嘴。”那妖艳男子笑的十分肆意,眼里满是奚落践踏黎恒后的痛快之色。
“是了,是了,怪不得会被镇国公夫主赶出去,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谁家敢要啊?”
黎恒自那二人出现后,脸颊便失去了血色,那些刺耳的话语如刀削一般剜割着他的五脏六腑,那三皇女丑陋的诞笑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靥,那个大腹便便的猥琐女子,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又如何会去肆意勾引?
可嫡父嫡兄根本不听自己的辩解,只塞住了自己的嘴,痛打了自己一顿之后便把自己扔出了镇国公府。
眼前这两个男子是乐敦候家的公子,妖艳的那个男子是嫡出公子,妆容清淡些的则是庶出公子,这两人平时见了三皇女都恨不得花枝招展的贴上去,只是三皇女嫌他们姿容平淡,不搭理罢了。
可如今他们却颠倒黑白,只尽情的用粗鄙之语奚落践踏自己。
纪露见黎恒双眼通红,站在原地浑身发颤,十分可怜的样子,一时之间便是恼怒的气血上涌,她便回击道:“水性杨花也要有水性杨花的资本?看看你那张又粗糙又胡子拉碴的脸蛋,若不是那层比猪油还厚的脂粉盖着,只怕路过的幼童见了你都要做个一夜的噩梦。”说完,她又骂那妆容清淡的男子道:“还有你,脸大的像玉盘一样,眼睛比绿豆还小,塌鼻子麻子脸,是不是家里穷的滴嗒响啊?快去买点脂粉吧,就这副容貌你也敢上街啊?”
那两位男子气的满脸失去血色,涨红了脸指着纪露不停地斥道:“你…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就你们二位这长相,倒贴我这个低贱的农夫一百两,我也不愿意看你们一眼。”纪露从鼻子里嗤笑出声,而后看也不看他二人的表情,拉着失魂落魄的黎恒便离开了针线铺子。
那两位男子被纪露这一番诛心的贬低之语给气的在原地跺脚哭泣,他们也是最注重脸面的大家公子啊,平常看见讨厌的男子,最多也就夹枪带棒的损上几句,可今日却被一个粗鄙农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个老大粗女子,他们必要她付出代价!
隔壁酒红楼二楼坐着两位身着华服的俊俏公子,这一场闹剧被他们尽收眼底,这乐敦候家的两位公子也是蠢钝如猪,竟被一个老大粗给弄的这么难堪。
不过那个叫做纪露的女子,倒真是有意思。
健壮又丰满的身躯,脸蛋也生的风神俊秀的,眉宇间那股昂然的气度胜过那些病歪歪的女子甚多,那芍楼长帝卿眼神滚烫的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成熟女子的滋味他可好久没有尝过了,如今,正是机会……
“去,跟着那个纪露。”芍楼长帝卿如猎人遇到猎物一般兴致勃勃的盯着那渐行渐远的纪露背影。
第4章 对美人的心动
黎恒回到纪露的破茅草屋之后,便有些情绪低落,他仍是靠着窗,望着远处寂寥的平原出神。
这次纪露不再只敢躲在身后瞧着她的兰花了。
纪露轻拍了拍黎恒的肩膀,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拿出了一颗刚买的方糖,“这糖可甜了,你要尝尝吗?”
黎恒脸一红,他都快十八岁了,怎么纪露还用哄小孩的招数?
不过方糖甜津津的滋味实在让他怀念,他便伸手拿过了那颗糖,羞红着脸小声的向纪露道了谢。
纪露见他接过了糖,便挠了挠头说道:“我虽没怎么读过书,却也知道不遭人妒是庸才这个道理,一定是你太优秀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诋毁你。”笨拙的安慰话语从纪露口中蹦出。
黎恒见他说的不像,当真是有些被逗笑了,只是想起因为自己这一身非凡的容貌而引来的诸多恶意与折辱,他的心下就渐渐的变了凉。
“可是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又无端的受到这么多的折辱。”黎恒的眼里似有泪,又似有未泯灭的光芒。
“几十年河东几十年河西,他们现在折辱你,我们便忍一忍,来日再报仇雪恨。”纪露想到初遇黎恒时他身上那吓人的伤痕,她的拳头便不自觉的攥紧了。
黎恒听了纪露这番要替他报仇血恨的言论,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可更多的还是一股自心底流出的暖意。
许久没有人如此坚定的维护他了。
明明他与纪露互不相识,可她不仅救了自己的性命,还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所,帮助自己,维护自己,关爱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长相非凡,外出做客时,那些女宾总用迷离又痴迷的眼神盯着自己,纪露也时常在无人的时候着迷的盯着自己看。
可其他人盯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只有嫌恶。
而纪露不同,每当纪露偷偷盯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会有一只小鹿在乱撞,让他己不敢抬头。
“谢谢你,纪姐姐。”黎恒耀如琥珀般的双眼里满是感激。
纪露摆了摆手,也不邀功,只是笑着进了厨房,替黎恒做饭。
这时,茅草屋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女子,身材虽高大,可却让人半点也生不出好感来。
“这家的那个女人呢?”她横眉问着那弱不禁风的黎恒道。
黎恒一愣,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分眼熟,可自己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纪姐姐,有人找你。”
纪露本正在灶下弄灰,听到黎恒的喊叫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谁啊?”
纪露一看,门外竟是一个从前从未见过的女子。
“请问您是?”
那女子见了纪露后,便言简意赅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芍楼长帝卿的贴身女官,我家帝卿对你一见倾心,邀您去帝卿府游玩一二,你可愿意?”那女子脸上满是对纪露的鄙夷,要她说这纪露生的还没自己好看呢,也不知帝卿看上她什么。
让这么卑贱的平民一飞冲天了,她心里真是不甘心。
“芍楼长帝卿?”纪露听都没听过这号人物,他疑惑的望向黎恒。
黎恒背着手向他做了一个不要去的手势。
纪露会意,便出言回绝了那个女人,“抱歉,我对什么帝卿没兴趣,你看屋里那个就是我的媳夫。”纪露笑着指了指黎恒。
那女人虽是有些不忿,可那个黎恒瞧着冰肌玉骨的,要比自家的帝卿俊美的多了。
她便也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来,哼了一声就走了。
待她走后,纪露才问道:“这芍楼长帝卿是谁啊?”
黎恒略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刚刚那个女官是芍楼长帝卿的第一任面首,只是因为年老色衰,才从面首变成了女官。
“那是先皇夫嫡出的长帝卿,皇上十分宠爱他,二十岁上头他才挑了个人嫁了,只是他运道不好,嫁进去没几年那女子便没了,他也不想守寡,便在府里养了许多面首,遇到个清秀些的女子便要夺回家。”
纪露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粗眉粗眼的怎么会被勺楼长帝卿所看上。
但不管是长帝卿也好,还是其他人家的贵人公子也好,她都一点兴趣也没有。
“方才对不起啊,拿你做了借口来哄骗那女人。”纪露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
黎恒这时候方才害羞了起来,刚才纪露与那女人交谈时将自己称作她的媳夫。
虽然只是个玩笑,可他的心却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不,纪姐姐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自己不能当真。
而纪露则小心地在一旁窥探黎恒的脸色,生怕因为自己刚刚的唐突而惹了他不喜。
他这样如仙子般高贵的男子,怎么会愿意做她这个粗老汉的媳夫呢?
这样的玩笑,下次还是不要再开了吧。
两颗心同在一颗屋檐下,为彼此悸动却又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三皇女的纠缠
纪露与黎恒便过了一阵相安无事的日子。
可家境的贫寒让纪露夜不能寐,若是再不出去做工,明日米缸里的米就要见底了。
纪露无法,便只能在天泛起鱼肚白的清晨,前去码头搬沙包。
黎恒瞧了瞧自己那双柔弱无力的双手,纪姐姐为了养活自己,如此辛苦,他的心也如同火烤一般煎熬。
只是上次去那针线铺子时,碰到了旧日里的贵公子。
一阵闹腾以后,他便忘了将那布料带回来,没有名贵的布料,他做的香囊便无法入那掌柜的眼。
罢了,少不得他要再去那针线铺子里走一趟。
盛夏炎炎,黎恒从前在国公府时就是个极怕热的性子,嫡父虽多有刁难,可在衣食住行方面却给了黎恒应有的待遇。
旧时的夏日里,他动辄不出门,每日里不过是窝在那盛放了冰块的闺房内。
只是如今他已洗净了铅华,再也不是那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了。
这天气虽热得他发晕,他却仍觉得日子十分有盼头。
待他徒步走到那针线铺子之时,日头已毒得几乎要将他晒干来,他那一身冰肌玉骨的皮肤也被太阳烤的通红。
那掌柜家的正在门口揽客,见黎恒烟烟袅袅地站在门口,心里难免一喜。
“我还当你不会来了呢。”那掌柜家的虽爱财,却也更爱美人,这黎恒便是那万里挑一的极品美人。
这毒辣辣的日头照射下,过往的路人无不汗流浃背,形容狼狈,只有他,虽鬓角也挂了几颗汗珠,却依旧掩不住他身上那淡薄清冷,仙气出尘的气度。
“掌柜的,那香囊,我还能再做吗?”黎恒有些羞窘,上次在这针线铺子里起了如此大的争执,也不知这掌柜家的听见了没有。
那掌柜家的点了点头,只见她一个箭步便跑进了那库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块嵌着金箔的软烟罗料子。
“下个月有位贵人过寿,她家人已送了这名贵的料子过来,要我们做一套福寿禄的香囊呢。”那掌柜家的将那软烟罗料子小心地递给黎恒。
“一匹值好几百两呢,你可要小心一些,若你做的好,我后头还有许多活计给你呢。”那掌柜家的又塞给黎恒一两银子的定金。
黎恒郑重的接过了那料子,随即便要离去。
“喲,这不是黎公子吗?你怎么在这呢?”一个小厮模样的女子从外间跑进了针线铺子里,只见她一进铺子,略扫了一眼以后便发现了显眼的黎恒。
这容貌,这气度,如天上仙一般,再好辨认不过了。
黎恒一怔,见到那小厮的真容以后,眼里不免染上了一些焦急。
这女子…是三皇女的小厮……
黎恒想到那如毒蝎一般的三皇女,如此炎热的天气他却双手双脚发冷,他下意识的就想逃。
只是那小厮诞笑着跑出了针线铺子,既拦住了黎恒的去路,又方便她呼唤三皇女。
“殿下,我碰到熟人了。”那小厮扯开嗓子大吼道。
不过片刻,隔壁那雕栏玉栋的酒楼里便走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件锦衣鹤羽黑袍,走路时大摇大摆,一副不把这世间诸事放在眼里的无羁气度。
她鹰隼一般的眸子望向那小厮,“何事?”
那小厮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焰便立刻灭了下去,只见她卑躬屈膝地扶起了那三皇女,指了指针线铺子里害怕得颤抖的黎恒,“殿下,你瞧,这是谁?”
那三皇女便顺着那小厮所指的方向看去,见那里站立的男子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黎恒,她那通身的阴寒便一驱而散,只见她嘴角一弯,眼里满是欣喜,“恒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去镇国公府里三次都没遇上你呢。”
黎恒又是一颤,这三皇女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温暖样子,可若是自己不顺她的意,她又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对自己百般磋磨。
她是个神经病,还是一个权势滔天的神经病。
“殿……殿下。”黎恒不断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三皇女一个箭步便跑到了黎恒面前,只见她一双狭长丹凤眼里满是玩味,那薄唇一抿,便说了黎恒最不想听的话:“恒儿,既然遇到了,便陪我去玩玩吧。”
黎恒不敢惹怒这阴晴不定的天潢贵胄,可是若是自己跟着去了,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来……
只见黎恒举起了那软烟罗的料子,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我有事在身呢。”言下之意便是他不能陪她去玩了。
那三皇女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的欢欣神色,顷刻间却又变成了乌云密布的阴狠表情。
只见她敛起了那和善温和的气度,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冰冷又阴寒的眼神里淬了毒,说话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温柔,“你再说一次。”
黎恒害怕地全身发抖,只是他已不是镇国公家的公子,他也无意陷入那王妃之争的漩涡中。
他如今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三皇女又何必来难为自己呢?
那掌柜家的见黎恒被眼前那个气势非凡的女子吓得瑟瑟发抖,便出言帮他求情道:“这位贵人,这公子确实有要事在身呢,他要……”掌柜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三皇女一脚踢开。
她在地上滚了一圈,虽疼痛不已,却也只能踉跄着站了起来。
“滚。”三皇女冷冷的扫过来一眼,那掌柜家的便不敢再多言,只是黎恒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公子哪儿敌得过这天潢贵胄?一个不好,怕是性命都要交代在这些贵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