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再起刀兵之时，他作为前朝残将亦要给沐王一个助力。
郑鲁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慧宝和白道人坐在边上看着他，吓得他一大跳。
并且在慧宝的请求下，郑鲁还答应放了林莽。再接着，便是要郑鲁带上公文前往洛头寨去商议搬迁之事。
接连大雨连绵，慧宝都担心寨子里要被水淹没掉了。
林莽一出来便主动请缨要带着手下人去洛头寨帮忙，以后他的人都要编入洛头寨了，这事儿让慧宝惊讶了好一会儿。
事实上，他要编入的倒不是洛头寨，而是慧宝的麾下。毕竟是大将军的后代，他作为将军的得力部下，怎能不尽心竭力的守护呢？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洛头寨时，证明了慧宝的担心是必要的。
站在那唯一的山谷入口时，便可看见寨子里低洼处已经被淹没，泛黄而混浊的洪水汪洋一片，甚至还有人扒着木板在水上来回飘荡。
在这一刻，慧宝都难得的紧张起来了。她很担心她的家人，害怕他们出事。
她对林莽的手下喊道：“快去救人！快！”
因为林莽已经交代过手下们的缘故，他们对慧宝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的，立刻动身。
而慧宝也要跟着去，却被白道人拦下，“你就别去了，这么点儿个儿，那水浪一拍过来就把你吞噬了。”
虽然十分不服气，但慧宝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她在脑海里呼唤陈十二出来，问道：“十二，能不能给我兑换一艘船出来？我要去救人。”
“船？”陈十二睡得正香呢，突然被呼唤，吃了一惊，犹犹豫豫道，“有是有，但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但是很贵”几个字，慧宝就直接嚷嚷着要了。
半个多月下来，慧宝做任务其实挺勤奋，陈十二也看在眼里，心一软，便花了五百积分给她换了一艘螺旋桨木船。
那木船出现在不远处，整好慧宝能看见的地方。
慧宝也很配合，假装惊讶的指向那边：“师叔，快看那里有船。我们有这个就可以进去救人了！”
白道人以及林莽他们定睛望去，还真有船。只是他们都很奇怪，这怎么好端端出现一艘船呢？
而且这船奇奇怪怪的，构造奇特但精细，最主要是它竟然有轮子，能在地上走，里头还是精巧的机关控制？
众人还在惊叹，慧宝已经上了驾驶舱，林鹿也跟了上去。至于他那个捡来的小妹妹，则是只能跟着林莽了。
为了避免白道人再次阻挠，慧宝直接开着船跑远。林莽见自己儿子第一时间上了船，笑着感叹：“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白道人却悠哉悠哉道：“是挺快，可惜还是晚了。”
“晚了？什么意思？”
白道人摇摇头，他知道林莽的意思，估计想让自己儿子长大了娶慧宝吧。可惜，沐王比林鹿出现得还早，已经在慧宝心里占据了独一无二的位置。
他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慧宝还挺幸福。三个孩子早早相遇，两个人注定会是慧宝一生的守护。
第二十四章
明明只过了一个夜晚，可慧宝再回到洛头寨时这里已经大变了样。
山上被砍光树木的那一块土地已经完全塌陷了，泛黄的泥石流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翻涌。整个寨子的三分之一面积全部被埋在了泥地。
其他稍微远一些的低洼之地则是洪水蔓延，大雨季还没真正来临，这个寨子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事发突然，寨子里好多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及时逃离至高地，不少人被洪水卷走。
慧宝操纵着机关船逆流前行十分吃力，她的小胳膊已经酸得要脱臼。好在林鹿也在船上，帮她一起控制方向。
混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污秽物，慧宝她们二人一边往塌方地段去，看有无未能逃离的人，尽管这机关船并不大，能载下的人可能不超过四个。
林莽的人也陆陆续续出发了，他们坐着临时捣鼓出来的木筏在一片汹涌的洪流中飘荡，不停地呼唤着四下落难者。
在机关船的精巧设计动力下，慧宝她们很快来到了水流最湍急的关口。这个位置距离赵老头的家很近，他是寨子里最好的木匠，平日里也是就近取材，在这一块都是树木稀缺的。
波涛滚滚声之中仿佛夹杂了一些熟悉的声音，慧宝仔细去听，慢慢的听清了，那是与她一起在学堂玩耍过的孩子们的声音。
还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呼唤什么。
慧宝认真聆听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方位，指着前方一处漂浮水面的茅草屋道：“在那后面，那后面有人！”
此刻控制着机关船航行的林鹿立刻会意，往那边驶去。
随着机关船越来越近，那些声音也更加清晰了。
有很多哭声，抽泣声，诉苦声。在这些声音之外，又有一道道温柔的苍老的声音在安抚着它们。
“呜呜…婆婆，我想我娘亲，我要娘亲…”
“婆婆，我们是不是要淹死在这里了？我还不想死，阿爹还说要给我做木弓呢。”
他们口中的婆婆努力掩饰着语气中的害怕，对他们说道：“别担心，雨已经停了，很快，这里的水会退下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孩子们别怕。”
绕过那茅草屋后边，慧宝终于看见了。
六个孩子聚集在刘婆婆的身边，刘婆婆是赵老头的妻子，之前慧宝第一次拜托赵老头制作机关吉普车零件的时候，刘婆婆还特意为她留下吃饭而拿出了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肉来招待呢。
虽然以前刘婆婆有不好的名声，但在慧宝心中，这是一位很要好的婆婆。
此刻，就是她在这里安抚着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慧宝也都认识。最小的那个蛋娃儿只比她大一岁，之前常常出现在学堂玩耍来着。
那会儿蛋娃儿特别爱笑，每天都笑呵呵的到处疯跑，好像除了笑都不会别的表情。
可是这会儿她哭得比任何人都伤心，眼睛肿得像大黑李子，黑中透红，肿得似是破了相。她蜷缩在刘婆婆怀里，哭得太久，一幅瘦小的身子时不时颤抖着，鼻涕擦不净，上下来回抽着，叫人心疼。
当慧宝的机关船出现后，她们也看见了。那些大点儿的孩子全都欢呼起来。
“有船，快看是船，好大的船！”
“是慧宝，是慧宝来救我们了！”
慧宝也冲他们招手，喊道：“快上来吧大家，我带你们出去。”
林鹿把船靠近固定好后，靠近了那茅草屋边缘接他们过来。
这里水流湍急得很，这茅草屋随时都有被冲走的可能，水面已经要覆盖掉着屋子顶部了，能站脚的地方实在不多。
刘婆婆把这些孩子一个个往船上送，每送上去一个她就暗自松口气。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终此一生都没能有个自己亲生的骨肉，曾几何时犯了浑偷了别人的孩子来照顾，可血浓于水，不是自己的终究不与自己亲近，最后也还回去了。
她只道这是命数，她的命运该当如此罢。
现在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她看开了许多。今此洪灾，她只愿这些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回到父母身边就好。
其实，这寨子最先被洪水击垮的是学堂。那里说不上地势低，但是边上有一口井，那口井十分玄乎。每个月初就会喷水，最壮观的时候那水流直冲云霄呢。
这会儿正是月初，到了这水井作怪的时候。
刘婆婆平日里没啥爱好，唯一的兴趣就看看孩子，那些别人家的孩子。也正是她有这么个爱好，这会儿才能及时把这些孩子们集结在一块。
不然，她们这么小的娃儿早被水流冲走了。
最小的蛋娃儿最先上的船，她虽然年纪小，却很聪明，也懂事。她一直在冲刘婆婆招手喊：“婆婆，你快上来，你快上船呀。”
刘婆婆只声声应好，心里想着的和行动上的都是先把孩子送上去。
这些娃儿里边也有个胖的，他是体质如此，寨子里的人开玩笑说的调侃他喝水都长肉，一个人占了两个半人多的位置，这机关船已经有些吃不住。
眼看茅草屋摔住水流下的那条麻绳要断了，那些甘草一块块儿的被卷走，这屋子也几近散架。
刘婆婆上了年纪本就腿脚不利索，双手扒拉着船扶手怎么也上不去。
慧宝和林鹿一起去拉她，“婆婆，快上来，用力，加把劲儿！”
刘婆婆就快上船了。突然，在水流的上游冲下来一道影子在水里不停的扑腾挣扎，他每挣扎出水面就呼喊，然后是一口一口的呛水。
“救命…救…咳咳…救命…我不会水…”
那是个中年男人，这里的人都认识，是学堂的张秀才。
他不知怎的也冲到了这里，抱着一块木板在漩涡中心打圈圈。
平时在学堂玩的孩子都很喜欢他，纷纷担心的冲他喊：“夫子，我们在这儿，快来！快游过来呀！”
若是平时的平静水面，或许还能挣扎一二，可这是滚滚洪水，急流而下，再有中心漩涡拉扯。即便是慧宝的机关船如果不是动力装置巧妙也难以航行。
张秀才已经在浪花里挣扎得筋疲力尽，要自己游过来显然不太可能了。
慧宝本想快些拉刘婆婆上船，再去接张秀才。
可是谁都没想到刘婆婆擅作主张往张秀才那边游了过去。
“婆婆，危险！”当慧宝喊的时候已经晚了。
刘婆婆也是很不服老，硬是拖着苍老的身子抵达了张秀才身边将他往船边拽。
慧宝和林鹿立刻去开船往她们那边靠，刘婆婆和张秀才两个人也在努力。
天上的雨点又开始落下来了，这雨来得快，势头涨得更快，没一会儿就像下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打将下来。
那雨滴打在脸上还怪生疼的，让人睁不开眼。
刘婆婆推着张秀才先上船，说起来这两人并没有过焦急，但是刘婆婆知道张秀才，也一直很敬佩他。
洛头寨没几个读书识字的，别说外边大千世界，就是归属的缙县，那里的人也瞧不起寨子里的人，说洛头寨是野人聚集地呢。
刘婆婆就希望有朝一日张秀才能教出几个好苗子，为寨子里的人争口气哩。
对她来说，张秀才也像个孩子，斯斯文文。很有书生气的人，总是被老人偏爱的。
张秀才上船第一时间就是去拉刘婆婆上来，可是，如今的刘婆婆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这船也载不下太多人，众人去拉刘婆婆反倒导致船往一边倾倒严重。
眼看着这船都要翻转坠入洪水里去，努力控制船身偏移的林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毫无办法。
船将倾覆，人心惶惶，有几个孩子吓得松了手，慧宝和张秀才还有蛋娃儿在坚持。
蛋娃儿都哭了，深怕刘婆婆会被洪水冲走，不停地喊：“婆婆，你快上来，我要拉你上来，婆婆…”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吓都吓死了，刘婆婆却不怕，反而笑出了声。
她突然作出一个惊人的举动，掰开了张秀才和慧宝抓住她的手。
借着洪水冲击的力道，最后推了船身一把，让这一面倒的船身稍微扶正。
船是扶正了，可是刘婆婆却彻底的远了。
一个人在洪流之中彻底卸了力，那与漂浮的木板其实差别也不大，只是随流而去，在那浪涛之中，起起伏伏，最终沉入水底，或许再次涌上水面，可距离太远，慧宝她们看不见了。
在这一刻，船上好像陷入了静止状态，是蛋娃儿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打破死寂。
所有人都开始呼喊刘婆婆，可是不可能有回声了。
事情来得突然，没人能接受这事实，可是，这种苦楚就如同鱼刺卡在喉咙。你无法抗拒，无论咽下还是拔出，在当下的时间，必经痛苦。
“婆婆！！！”慧宝奋力呼喊。
她冲到驾驶舱从林鹿手里夺过控制权，驾驶着机关船往下游冲。
其他人全都往四下观望去，企图找到刘婆婆的身影…
在这一天，几个孩子像是瞬间长大了许多。只是这代价，过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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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寨子里能救的人基本救上来了，大家伙都聚集在陈家大院，这里目前还算安全。在院子对面那一块，已经完全被洪水淹没了。
大槐树下，是几个孩子围坐在这，每个人都低着头，脸上泪花不止。
刘婆婆没了，再回不来了。
慧宝心里突然怀念起那天的午饭，她和阿沐被刘婆婆盛情款待。可她们两个不懂事的娃儿吃完就开着机关吉普跑了，不曾跟人家说一声谢谢。
如今，只剩遗憾。
大门边是赵老头蹲坐在那抽长杆字烟，他望着天，面目表情。
谁都知道，他在看的不是晚霞，而是他的老伴儿。
赵老头突然转身望向大槐树下的慧宝她们，缓缓起了身，敲了敲烟杆儿，细声嘀咕道：
“绣花呀，咱两一生都在苦恼没个孩子。如今有了，你舍命救下的这几个娃儿，都是你的孩子。将来他们健康长大，成家，老去，但他们仍会记得你。”
第二十五章
雨一直下，连续五天不曾停过。
郑鲁和寨主早已商议好寨民搬迁的事，这几天寨民们顶着大雨陆陆续续的往缙县转移。
寨子里老人和孩子尤其多，家家都不富裕，很多生活必备物件不舍得丢，大雨天搬起来多有不便，好在林莽手下人多，一路帮忙，再有慧宝之前组织建造剩下的几辆机关车搬运，才稍微好些。
如今寨子里只剩下几户人家了，其中就包括赵老头。
自从他老伴儿刘婆婆出事后，他便借了慧宝的机关船学了操作技巧，在滚滚洪流之中日夜不停的寻找。
他不敢奢望人还活着，心想至少找个全尸吧。
很可惜，他找遍了所有洪流可能冲击到的地方都没能找到一点儿痕迹。
最终，他在最高那个山头南边儿给刘婆婆建了个衣冠冢。自己也就在附近搭了个棚，还跟慧宝说他不搬走了，他就在这里陪着他老伴儿，哪儿也不去。
寨子里的老一辈都去劝说他，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不能也一蹶不振。
可是赵老头不听，谁都拉不走他，大家很无奈，只好帮他最后巩固了一下木棚，给他准备好半月的口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