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宝也是走得只剩几步之遥大声呼喊陈老头才被察觉。
“爷爷，我们在这儿呢！”
陈老头闻声还停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看见慧宝的第一眼还以为是错觉，使劲揉了揉皱巴一处的眼睛, 随之惊喜欢呼：“哎呀！丫头, 你可回来了，没事吧？”
“这么冷的天，你身上咋还淋水了呢？赶紧把这袄子披上。”他一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袄子往慧宝身上盖。
他年纪大了手脚不是很利索, 有时候动作稍微快了一点都容易闪到腰。
不过此时他却顾不了许多，他只怕慧宝出事。
一边照顾着慧宝又急着喊来其他人，“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几个快过来, 把阿沐的湿衣服也给换下来，这么大冷天的哪能穿得湿衣服, 这不是胡闹嘛！”
二郎他们一听找着人了，全都欢喜的跑过来, 一众人等围在一块, 好像周围都显得不那么冷了。
白氏从外头挤进来人群, 那鼻子和脸颊红的得似猴屁股, 都是冻的。她几乎是跌跌撞撞栽在慧宝身边, 说不出两句话，可那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你这孩子, 跑哪儿去了？这么冷的天，你不怕冻死啊？自己瞎跑还带着阿沐, 这么大了也该懂点儿事！”白氏教训她的声音都沙哑得紧。
慧宝也乖乖的听着，不敢回话。
相比较陈老头和其他人对她的爱，好像白氏的更亲近些。只有真正对自己的骨肉才会打会骂吧，尽管她并不是白氏的亲生孩子。
人找到了，大家也就准备集合一处回去。不过这时慧宝选择叫住了大家。
她小跑到寨主面前，说出了秘密：“外公，我遇到二舅和周猎户以及周绒了，他们就在这湖底深处。”
这消息一出，白寨主顿时变了脸色，其余众人听了则是有些不信。
先不说那三个人已经销声匿迹三年，就算真的出现，怎么可能会在那洪水泛滥后的湖底呢？
这水浑浊不堪，那水底各种污秽物不计其数，别说是人，就是小动物都不愿意待在这样的地方吧。
白寨主也是耐着性子追问了一句：“慧宝，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可是湖，湖里怎么能有人呢？你看天上还下着雪呢，那么冷，人要是在湖里待着，就冻死了。”
对于大家不信的态度，慧宝也理解，她重复强调道：“我没说谎，这是真的。湖的底端有个山洞入口，进去之后一路往下都有路，我和阿沐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二舅他们三个。在那最深处更是有一片世外之地。赵爷爷就在那里生活。”
慧宝说得认真严肃，阿沐也上前作证。
三年前白呈和周猎户打伤陈洼的事全寨的人都知道，白寨主更是发誓一定会给陈家一个交代。
如今既然白呈出现了，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冷着一张脸，对白家的所有人发出了命令：“所有人立刻下湖，把白呈这个逆子给我抓上来！”
虽然他是对白家本家的子弟说的，可其他人也少有坐视不理。陈家的年轻一辈更是首当其冲去帮忙。
这会儿慧宝找到了陈洼和几个叔叔们聚在一块，跟他们交代，让他们下去的时候留意下有没有一块银锁，还有，把刘婆婆的尸骨带上来安葬。
其实一开始慧宝说出白呈他们三人的时候，陈洼就脸色有些不对劲，慧宝也想过问问他三年前是否撒谎，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过去的事，她不想追究，而且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总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对陈家的人要求许多。
但是这些在陈洼看来就生起别样心思，他以为慧宝还不知道三年前发生的事。他现在想的是赶紧找到了白呈他们，让他们封口。
不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了湖底的山洞入口处，大家陆陆续续的下去。
慧宝则是和阿沐与陈老头以及白氏在岸上看着。
慧宝找了合适的时机，问起了他们自己身世。陈老头和白氏都被问得失神许久。
陈老头几次都是欲言又止，还是白氏吞吞吐吐的回了句：“你…你都知道了，其实我们不是存心瞒着你，只是你…”
“没关系的娘亲，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娘亲，还有爷爷，二叔三叔四叔他们…还有娟姐，二哥丽姐，你们是我的家人。”慧宝认真的说着，打断了白氏的话。
她只是要一个肯定的答案，陈家的大家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她怎么会埋怨？有的只是感激。但是同时她也想让大家知道她已知晓身世。
这是因为，她想要去探寻那些她本该知道的东西了。
听到慧宝的言论，白氏和陈老头都欣慰的笑了，摸了摸她的额头，拥她入怀。
白氏一大把年纪了都没能控住情绪，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慧宝，你对娘亲来说，也是永远的家人。你不知道，那一年遇到你的时候，也是下着大雪，我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没好好的看到这外面的世界就…唉，但是很庆幸，上天把你赐给了我，我一直都是把你当亲生骨肉对待的…”
听到这儿，陈老头也是绷不住了，揉了揉眼睛，扯下腰间的腰杆站起身，想一个人静静。
差不多天快黑的时候，大家都把那湖底探查明白了，也见到了赵老头。
至于那白呈周泰山以及周绒三人，则是有些不幸。他们已经被梅花潭附近的鳄鱼群给扒拉得没影了，那些鳄鱼数量庞大，谁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去了哪只的肚子里。
陈洼一从水里爬上来，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渍就急忙寻到慧宝。他手里捧着一大堆宝贝，有水里的贝壳，有不知年代的镯子，还有一把精致透亮的银锁。
他激动的问道：“慧宝，看看，这些都是二哥给你找回来的，是这块锁不？”
其实慧宝也不太确定，她侧眸看了眼阿沐，阿沐点头示意，就是这个。
于是慧宝便把它接过，收入口袋，准备回去拿了家里那一块拼凑起来，看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刘婆婆的尸骨也被搬上来了，在赵老头的授意下，大家一起给她重新操办了丧礼。曾今被她救下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很多，都自愿跪在坟前守灵三天。
阿沐本可以不必想陪，但是他也一直守在慧宝身边，更是负责起了大家的送饭任务。
第三天的夜晚，难得的有一夜漫天繁星景象，雪已经不下了。
阿沐从山下带来了斋饭，都是白氏亲自下厨。白氏的手艺远近闻名，哪怕是素食也十分可口。
慧宝像往常一样随意的打开，突然察觉不太对。平时娘亲做的饭都是色香味俱全，今天的这饭看起来有点怪。
先不说米饭有些零散有些成团，其中还不乏有一股糊味儿，凑近了用鼻子闻一下，味道也有些酸。
慧宝拿起的筷子终究是放了回去，问阿沐：“这饭菜真是娘亲做的吗？”
果然，这一问阿沐没有明确回答，而是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看他脸有些红，目光也在躲闪，慧宝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拿起筷子要喂他一口。并且略有哄着他的意味说道：“阿沐，这几天你一直送饭辛苦了，我犒劳一下你，我喂你吃。”
饭已经到了嘴边，还有慧宝期待的注视着，阿沐乖乖的张口接过，还没来得及咀嚼两下，顿时脸色骤变。
他急忙侧过脸，一口喷了出去。
“噗！咳咳咳…怎么这么酸这么咸啊？”
慧宝捂住嘴偷笑，“这得问你呀，这是你自己做的吧。堂堂沐王殿下，还会做饭呢。”
她一边说着，自己接过尝了一口，是挺咸的，酸溜溜像极了没熟透的李子，米饭也梆硬，挺费牙。
但是慧宝还是吃了两口，阿沐见状一把夺过道：“太难吃了，不要吃了。”
慧宝耸了耸肩，也无所谓。但是心里是美的，她知道，这是阿沐的一份心意。他明天得回京城了，出来这么多天，他要再不回去，会被发现。
这临行前的一份亲手制作的晚饭，什么咸的呀酸的呀，都是甜甜的味道。
这几天慧宝也想了许多，她想去白州，去卓耶学院，那个以她父亲名字命名的学院。在那里，她或许可以知道很多关于自己身世的事。
她也隐隐能感觉到，她被那么多人悉心保护起来绝对不是为了碌碌终生。有些责任是需要她去承担的。
只是，卓耶学院不收女子。
慧宝突然把心思指向了阿沐，凑过去贴着他脸颊，笑嘻嘻问他：“沐王殿下，你是小王爷，是不是有很大的权利呀？”
她这笑容比起往日都不一样，笑容之下似乎别有所图，看得阿沐心里发怂。
“你…你想干嘛？”阿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问道。
“我要一个假身份。”
虽说阿沐这个小王爷当得有名无实，但是这种小事还是轻而易举，且还是慧宝第一次请求他办一件事，他理应妥善处理。
只是他此时万万想不到，慧宝要的那个假身份，实在太过特殊…
第三十七章
景元三九年三月三, 缙县的茶花开得正好，红艳艳如同舞女的裙摆，风一吹成片的扭动出偏偏舞姿。
不久前, 有一个重大的消息也传到了缙县。
京都王太师重病不起, 年仅十二岁的沐王当政，改革卓耶书院，设慧同科考，天下学子纷纷奔赴白州而去。
消息传入慧宝的耳中, 她第一时间便回了家中, 找出柜子最深处上了三重锁里边放置的一本文牒。
翻开第一页，便是一个由沐王亲自批下的文书。
这是阿沐六年前特意为她弄来的假身份，名字还是她本名陈慧, 只不过性别改为了男。更有言情书网的家世背景。因为慧宝要进卓耶书院就必须女扮男装，而且那时普通百姓即便是进了卓耶书院也只能待在外院。
外院不过是好听些的称呼，实际上外院的学子与打杂的也没啥区别。
阿沐离开之前向慧宝承诺, 给他几年的时间，他会改变这个制度, 让天下学子都有机会进入卓耶书院的内院。
为了这个承诺，慧宝从那时起便开始文武兼修, 陈家花了不少钱给她请来白州有名的夫子教导。
闲暇之时, 慧宝便跟着林莽一起习武。偶尔白道人出来游历路过缙县也会对她指点一二。
如今六年过去, 她早学有所成, 在林莽的军营里边也是数一数二的身手。教她琴棋书画的夫子更是换了五个了。
长达六年时间, 虽然阿沐曾送她巨型机关鸟可飞越京城，但是她从未动过。因为她和阿沐有约定, 有一天再见，一定是在卓耶书院内院。
只要阿沐完成了改革的承诺, 慧宝便如约赴考，内院相见。
为了这一天，她盼了无数个日夜，如今终于成了。
慧宝火急火燎的找到了白氏，如今的白氏也是白了头发，正坐在院子的槐树下缝补着几件满是补丁的长衫。
这晌午时分，只有这前院光线好些，她那一双眼睛几年前就不太明亮了。
慧宝一进门就高兴的大喊道：“娘亲，阿沐他做到了，我终于可以去白州了，你给我准备的衣服也可以派上用场了，娘亲，你快帮我梳头吧，我要打扮得帅帅的，明个就出发。”
“好，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把衣服拿出来。去年改过的衣服，今年你又长高了许多，还得改改才合身。”白氏笑着回道，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只是转身进去屋子的时候，那笑容慢慢消失殆尽，满脸的苦涩。
女儿长大了，要离开这个家了，她这个做娘的是既开心又难过。
为她终于可以去追寻自己想要的而开心，为她即将远行后的艰苦日子而担忧，害怕她在外头吃苦受累，想到外面世道的危险，慧宝虽然看着个儿高，可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一想到如有不测的可能性，叫她怎能不难过？
白氏的屋子里很整洁，很多衣服堆放得整整齐齐，却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打满了补丁，都是些粗麻料子。
但是其中有两套衣服则不同，那是上好的绸缎精心裁剪，这是为慧宝准备的男装。
五年前就在准备了，每年都要改大一些，因为慧宝长身体很快。
尤其是她除了去夫子那里学习之外就成天混在林莽的军营里头学习武艺，别看她才十二岁，但是已经比大多数大人还要高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