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你真觉得那是我阿兄?”
卫扶余有些将信将疑,她在龙华寺长大,每年见兄长的机会少之又少。自从兄长三年前去了战场,从此生死未卜,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只是她记忆中的兄长,意气风发的,同眼前这个行将枯朽的和尚如何都无法对在一起。
“若真是他便好了。”白钰莹叹了一口气,视线不自觉又落在对面人的身上。“瞎了聋了哑了也无妨,终归活着便好了。”
“就算不想回来,总得知会我一声吧。”
说着说着她红了眼圈,卫扶余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只是她心里头也难受,只能道:“聋了哑了对阿兄来说才是生不如死呢。反正咱们好好活着,总归能寻到的。”
两个小姑娘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全然没有注意到原先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已然悄悄拨转了轮椅。
“话说,你夫君呢?”
白钰莹同她咬着耳朵,“你不会要守寡了吧?”
“你胡说什么!”卫扶余掐了掐她的腰,“我和他都是要长命百岁的。”
几个小乞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卫扶余也渐渐提取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她的视线止不住望向那个和尚,“你们的意思是,这位无归师父发现城外有人驻扎意欲攻城,所以把你们几个救了出来寄存在这荒庙里面吗?”
小乞丐点点头,甚至还夸张的给自己顺了口气。
“多亏无归大师,这几日死了好些人。”小乞丐重重哼了一声,尚有稚气的脸上全是愤懑。“城外的那些人胆小,净挑咱们这些贱命的。”
“生命哪有贵贱,不过看你们无依无靠好欺负罢了。”卫扶余拿出帕子擦了擦地面,然后盘腿坐下。“你们可曾用过晚饭?”
几个小乞丐摇摇头,面上都露了难色。
卫扶余刚准备将自己荷包里头的果干拿出来分给他们,便听得人群中一道响亮的哭声。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小胖墩扯着脏兮兮的袖子嚎啕大哭。
“呜呜呜,大妮还在城里头没有出来,我要回去接她。”
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小胖墩。
卫扶余嗤笑一声,她离那胖墩不远,只见那胖墩抬眼悄悄看了她一下,哭完了大约也知道羞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了,干脆就飞快一把夺过卫扶余手里头的帕子胡乱的擦起脸上的鼻涕眼泪。
那帕子可以刚刚擦灰用的。
未等卫扶余开口,那小胖子已然纵身一跃,大声喊了句,“我不要留在城外,大妮还在城内呢,我要去和她一起。”
几个小男孩留在城外破庙里头本就是霜寒露重,饥寒交迫的。现下有了小胖墩的领头也都纷纷有些动摇。
“你们想什么呢,城里头什么情况你们还不晓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呢。”
“我可听说了,定王就在咱们宛平城里,普天之下想让定王死的人课多得很,他们不达目的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小乞丐言辞凿凿,看上去颇有威信。卫扶余仔细观察了一下寺庙中的情况,发现里头仅仅只有四五个瘦弱孩童。
略微能理些事情的,也就只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蒙眼和尚。
“昌王的旨意?”
小乞丐顿了顿,随即飞快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心虚来。“我……我也是胡乱听街坊说的,当不得真。”
“我回去不为自己。”刚下了地的小胖墩飞快折了回来,大声喊了句,“我是为了我的大妮。”
屋里头的小孩忽地就不说话了,他们都是没有家的孤儿,哪里明白这牵挂旁人的感觉。
卫扶余却很能同他们感同身受。
然而,现下她却是奇异的同那位勇敢回城的小胖墩共了情。
她拉着白钰莹的手,步子极轻,却还是被面前的人捕捉。
“无归大师果然好功夫。”卫扶余笑了笑,在这位无归大师身后站好。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她听见无归大师说:“我不瞎。”
白钰莹扑哧一下笑出声了,想来是没想到人间百灵鸟的卫扶余有朝一日也能被人噎的说不出来话。
她拎着卫扶余的衣袖,和她说悄悄话。
“你看,我就说他性情古怪。也不知道这这样古怪的人怎么做善事的。”
“我也不聋。”Pao pao
无归仍旧背对着他们,背脊似雕塑,笔直又僵硬,带着一点刻板的弧度。
白钰莹也被噎的没话说,她扯了扯卫扶余的衣袖,道:“你跟他搭话做什么,咱们都出城了还不办自己的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