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扶余睁圆了眼睛,又不敢使劲摁,只是僵硬着手指,有些不敢置信。
“王爷的胸口也受伤了?”
——他明明是心受伤了。
在外头奔波几日不曾停歇,事情略一办妥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结果就看见心心念念的小骗子对着别人笑得开怀又端庄。
沈令闻捏住卫扶余的鼻尖,咬着后牙恶狠狠道:“一时没看住你就不老实了。”
卫扶余以为沈令闻还在说乌孙王子的事情,她轻轻哼了一声,略有些不服气。
“明明是那乌孙王子来惹我的,我又没做什么,你凶我干什么。”
嘴上如此说,卫扶余却没忘记沈令闻的伤,她一边用手指四处探着,一边小声问道:“王爷这几日可辛苦?”
“头有痛过吗?”
“到底伤在何处了啊?”
“未曾有伤。”沈令闻抓住卫扶余作乱的手,若非大庭广众,他几乎要怀疑这小骗子想要将他的衣裳直接扒掉。
“是那王子的血,你别碰,脏。”
沈令闻打掉卫扶余的手,转而将她的手腕握住牢牢叩在自己的身后。卫扶余也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见状更是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发凉的手塞到沈令闻的衣袖里头取暖。
“京城好冷啊,王爷,雍州的冬天是不是会更冷呀?”
沈令闻对雍州的冬天实在没什么印象,却还是顺着她的话仔细地想了想,答道:“冷。”
卫扶余瞬间就垮了脸。
却听他又道:“不过有火炉。”
“是床褥都被烘得热热的那种火炉吗?那我岂不是可以一整个冬天都不下床了?”
冬日里罕见的日光落在他们身上,白灿灿的雪地上,他们二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尚有稚气的小姑娘扬着星光般的眸子,身量极高的男人紧紧抓着她的手,稳稳当当踩在雪地上。
——就像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至少在江晏清的眼中是如此。
他立于长街边,金色的日光好似将眷恋都留给了面前的一对璧人。
于是,他只能匿于阴影处。
*
过了年似乎感觉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明明沈令闻只离开了三两日,卫扶余偏偏就生出了许久的感想。
如今走过的街道都是她与槐序刚刚逛过的,可是不知为何,跟在沈令闻身边,她突然又感觉这些小玩意又有了新的趣味。
她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准备吓沈令闻一跳,谁知他拿了一方铜镜,倒是叫卫扶余被自己唬了一跳。
“明国公府的夫人可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善良人啊,这么冷的天只有她想着给咱们施粥。”
不远处难民抱着热气腾腾的粥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风雪赶路人,这么一碗热粥,不知解了他们多少归途的疲倦。
“若我说这明国公府真真担得是满门忠烈,只明家的小小姐便是女中豪杰,试问当今女子还有谁能得了陛下亲封得将军?”
卫扶余听到了明昭女将军的名字不自觉便竖起了耳朵,她放下手里头的面具,开始聚精会神听起了小道消息。
“只是可惜了,明家如今不再入朝为官了,唉,仕途动荡,天子无能,咱们的江山啊。”
剩下的话大约有些大逆不道了,于是过路人皆以长吁短叹替代。卫扶余听到了前半段还觉得有意思,听到后面陡然无趣。
“当初山河稳固的时候,大祁不也国泰民安吗?”卫扶余扬起头,脑袋里突然想起那个总是对她和蔼笑着的皇帝,“陛下是好陛下,只是守得江山,却难固江山。”
“自古英雄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呢。”
卫扶余知道沈令闻与皇室关系紧张便也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说,她拉了拉沈令闻的衣角,笑眯眯说:“咱们去看看那位明国公府的夫人吧?没见过明昭将军,那我就去见见明国公府的其他人。”
出乎意料的,沈令闻此番却没有跟着她走。
他像是一座山,笔直地矗立在那。他长眸半掀,眸色复杂,落在卫扶余的身上,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卫扶余心里咯噔一下,拉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松开,谨慎的问道:“你同明国公府也有愁吗?”
沈令闻垂下眼睫,眼中深色顿消。他将周身气势收了去,仿若深林里的雄狮蓦然收了自己尖利的爪牙,只余下内敛的深沉在。
“晏晏。”
他忽地如此喊她,声音低醇动人,没来的让卫扶余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