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太后便睁开了眼睛,沉声道:“是卫姑娘。”
“哀家疼她,只是因为她有佛缘。你是宫里做事的老人了,凡是说话需得仔细谨慎。”
老嬷嬷应了声,自知失言,便也不再多说。
倒是太后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脑子里蓦然想起许多从前的往事来。
她嘴角含了浅浅的笑意,指着江晏清刚刚离去的方向道:“你瞧,这两个孩子像不像许多年前的皇帝和昭昭?”
“到底有多少年了呢?”太后苦笑一声摇摇头,“哀家也记不得了,昭姐儿在底下也孤独了许久,哀家也是时候去陪陪她了。”
“只是走之前,万事都得筹备好。”
太后强撑着身子,一笔一划写着卫扶余的嫁妆单子。
这件事晚了许多年,若是明昭还在,此刻提笔之人合该是她吧……
“这天下终归是要乱的,我们都要走了,到时候只剩下那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的时候也是孤苦伶仃的……可怜见的,哀家总要找个人能护住她才是。”
这段话实在太长,长到太后说完便脱了力。她抬头却发现婢女的眼圈已经发红,她轻笑一声,却是不以为然。
“放心,哀家的身子还是可以撑到晏姐儿成婚那日的。”
太后的身子自入冬便不大好了,慈宁宫的汤药不断,过年的喜气都被太后的这层病灶蒙上了灰雾。
当今天子重孝道,更何况当今太后出自明国公府,颇有贤名。
卫扶余连同着宫里头的几位皇子公主都免不了被召入宫在一旁侍奉,好在宫里头神医无数,太后的身子虽说没有痊愈,倒也续了些命。
上元夜,宫里却不似外头热闹。概因为陛下言太后尚在病中,实在不宜扰了太后安宁,所以一切大典尽数取消了。
太后服了药早早地便歇下了,卫扶余闲得无聊便溜出宫门随意走走。上弦月弯又明,挂在黑幕似的夜空中,显得身影凄凄。
卫扶余眯起一只眼睛定睛细看那月亮,只觉得月亮的亮光变得愈发暗淡,甚至隐隐有下沉之像。
眼见月亮将从视线滑落,卫扶余心有不甘,连忙仰着头追月而去。
“——阿扶妹妹。”
卫扶余捂着吃痛的额头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天色已深,三皇子殿下为何还在四处游荡?”
祁景德面色不变,语气温和。
“看月亮。”
他往前迈了两步,笑吟吟道:“同阿扶妹妹一起。”
“我没看月亮。”
卫扶余不欲与他多言,转身欲走,谁知祁景德一反常态,反而横着身子堵在她面前。
“阿扶妹妹当真没想过嫁到定王府以后的事情吗?”
祁景德挂上体贴的笑意,像是真的为卫扶余打算似的。
“阿扶妹妹真的要与乱臣贼子一党吗?”
“阿扶妹妹为何不弃暗投明?”
卫扶余仰头,反问道:“何为明?”
祁景德轻笑一声,他的手轻轻向下一摆,然后捏住了卫扶余纤细的手腕,笑得温柔。
“我的心意阿扶妹妹难道一直不明白吗?”
“不明白!”
卫扶余忽地喊了一句,她拔高的声调叫祁景德吓了一跳,又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卫扶余如此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扯了扯嘴角,仍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阿扶妹妹不记得有一次宫宴你走丢了路,是我带你去的吗?”
哪八辈子事情了……卫扶余撇撇嘴,她与祁景德除了在皇宫的几次碰面以外根本就没有交际,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搅碎了他的“芳心”。
她向来对无关人员的无端亲近感到警惕又防备。
“我同三皇子殿下并不相熟。”卫扶余冷着脸答道:“再说,连陛下都没有说过定王府是乱臣贼子。”
祁景德笑出了声音,他道:“难道这不是天下人皆知吗?当年先帝抄了定王府全家,不也是因为定王府有谋逆之心吗?如今定王府拥兵自重,谋逆之心更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