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扶妹妹生在闺阁中,自然看不清这天下的形势。”
“那陛下也知道定王府是乱臣贼子吗?”
卫扶余扬声问道,她视线落在祁景德的身后——沈令闻靛蓝色的衣袍随风飘扬着,腰间别了一把弯月刀,姿容如玉,脊背如松,举世无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也是漂亮的靛蓝色,太后今日为她新作的衣裳,果然好看极了。
卫扶余忽地有有了底气,她小跑着走到他们跟前,发髻的流苏微微晃着,她行了个礼,大气也不敢喘对着皇帝道:“见过陛下。”
皇帝倒是和善,见她穿的单薄,反而叫人给她添一件大氅。
小安子乐呵呵的领了差事去为这位新封的公主取了大氅来,只是当他快步赶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定王身上的那件墨黑狐毛的大氅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昭明公主的身上。
小安子抱着大氅的手忽地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大着胆子走到定王面前,试探道:“冬日寒冷,王爷不若穿上这件大氅?”
说完此话小安子就想抽自己一个巴掌,献殷勤也该选着人献,他怎么能让定王穿一个姑娘的大氅,他这不是自己往死路上撞吗!
小安子几乎要将身子埋在雪地里,半响他察觉手里头的大氅被抽动,一抬头发现定王早已拎着小巧的鸦羽大氅走远了。
沈令闻的大氅穿在卫扶余身上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一路上她拎着厚重的衣角,只觉得行进都十分吃力。她一抬头发现沈令闻和皇帝都已走远,唯有她远远的跟在后面。
她咬了下嘴唇,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按道理来说,现下她与沈令闻是见不得面的。
沈令闻这厮不用说了,怕是他根本不认得礼法两个字怎么写,可是这个陛下怎么也不说什么呢?
卫扶余在亭边踌躇,本想一走了之,可她偏偏好奇的紧。
她倒要看看不可一世的祁景德到了皇帝的面前是个什么样子!
“昭明公主,陛下问您要喝哪种茶,有雨前龙井和碧螺春。”
卫扶余刚要走的步子又转了回来,她扯了一个笑容,只道:“王爷喝什么茶我就喝什么茶。”
卫扶余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出乎意料的沈令闻同皇帝坐在一起倒也安宁。
“夜里饮茶不甚安眠,朕给你换了牛乳。”
亭外落雪簌簌,亭内却是信手执子一派悠闲。
除了此刻跪在雪地的祁景德。
怎么说也算是被她阴了一把,所以祁景德并没有绷住维持的笑脸,只是低眉顺目的跪着,看上去极其谦卑。
中宫无子,余下的几个皇子唯有三皇子居于“长”之名。他心里头有旁的心思卫扶余一点也不奇怪。
可他不该想着利用她,更不应该去诋毁定王府。
卫扶余收回视线,乖巧坐在石桌一侧。她不甚懂棋盘之道,只觉得看皇帝和沈令闻你来我往,两人面上都是不动声色,内里却是暗潮涌动。
甘甜的牛乳茶似乎有催眠的功效,没一会她就有些倦了。皇帝在她面前向来是没有多大威压的,是以卫扶余不自觉就放松了心态,有些散漫了起来。
“天色已晚,今日便到这吧。”
皇帝抬头,卫扶余的小脑袋微微往后倾着,小鸡啄米似的有一些没一下点着。
他失笑。将黑棋扔在旗盒里道:“再不结束朕怕这小丫头就要睡到地上了。”
“也罢,反正这棋局陛下输局已定。”沈令闻掷下白子,似有些无趣。
陪这老皇帝下了半响的棋,还不如看卫扶余打瞌睡有趣呢。
沈令闻放于身侧的手动了动,几次想要上前拦住卫扶余的,终是叫他自己克制住了。
老皇帝如何不懂眼前少年的心思。他站起身来,只道:“未到最后,输赢都还不一定呢。”
“这昭明公主便有劳定王送回去了。”
皇帝既已发话,沈令闻更是不会拘束着自己。他拍了拍卫扶余的脑袋,趁着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拉着人就走,一点客气也不和皇帝打。
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无理,只是在亭中又矗立了半响,才对身后无人处喊道:“许卿,出来吧。”
许清之一袭布衣自假山后款款走入,他俯身作揖,未等皇帝说话便道:“陛下今日又是让臣观之定王吗?”
皇帝大笑,扶着胡须道:“天下懂朕者,许卿也。”
许清之细细回想刚刚见沈令闻之态,只觉得这少年人容似新月,眉含老沉,眼中诡秘,变幻莫测。
于是他道:“定王心思深沉,难以琢磨透彻。”
“将公主交予这样的人,似乎不大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