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那如何身份待遇如此悬殊?”卫扶余讶然,“是你家王爷自己同我说他生母不详的呀。”
“生母不详那是因为……”周砚在原地跺跺脚,恨不得一吐为快。他脑袋一歪瞥见了自楼上缓缓下来的人,立刻住了嘴。
“王爷。”
卫扶余回头望去,万千光影下,她却好像此刻才看清他的衣裳。
银线勾勒的祥云映在靛蓝色莲花缎子上更衬的他矜贵无双,他此刻似喜非喜,脸上神情无波,眼眸也了无生气,好似一尊千古的佛,忘了人间世俗的一切。
卫扶余能察觉到他现下很不开心。
并非外物起伏,而是自内而外的,由骨子里头散发出的腐朽的枯败的悲戚来。
于是她上前轻轻牵住他的手,眼中有化不开的善意与悲悯,甚至还藏了些许自己没有察觉的温情在。
“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卫扶余青葱似的指尖在他手心挠了挠,她咬了咬下唇,开口道:“都想知道。”
“想知道王爷过去如何,现下如何……”
卫扶余抿着唇,轻轻拽着一绝,有些惶惶不安。
“我不该问王爷这许多事情的,只是我觉得王爷为我做了许多事,我也合该为您做些什么。”她仰起脸,又快速地低下头,面上闪过一色羞怯。
“来福管家也跟我说了,我挣的那点银子压根不够定王府一日的开销……”
“王爷有什么烦恼可以同我说说,权当排解了。如果说出来不开心的话,那就不说……不对不对。”卫扶余舌头忽地打了结,向来口齿伶俐的人此刻却含糊着不知如何开口。
正如她一颗摇摆不定的心,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我就是知恩图报!”
似是实在找不到理由,她飞快的说出这一句话便垂着脑袋不再作声。
青石烟雨,沈令闻长身挺立,静静注视着她。
他忽地感觉时间停在这一刻也很好,至少此刻她满心满意的都在想着如何讨他欢喜。
于是他招了招手,叫她走到自己身边来。
“当年定王府一胎生二子,二子孱弱恐不能活,未免定王妃忧思过度,定王便将此子送去襄州裴家养。后值王府倾覆,整个裴府也惨遭株连。”
说到此,沈令闻便不愿多说,只是草草说了句,“后面的故事便是在到漠北了,裴家为了救我惨遭屠杀,我承裴家恩情也允诺替他们复仇。”
“所以我才会袭了定王府的爵位。”沈令闻说的风轻云淡,唯有经历过的人方知隐藏在其中的风云变幻。他垂首,视线落在少女乌黑的发顶上,轻声说:“年少无名利,最想得到的,也最易失去。只有命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做什么才是自己的。”
“那如今你想要的得到了吗?”
沈令闻默了半响,低头与她浅浅一双瞳仁对上,只觉得目光都凝在了里头,再也不得脱身。
他眉眼间漾出片片温柔,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肩头。
“得偿所愿了。”
“那为何还会不开心?”卫扶余向前跨了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往事随烟散,活着看今朝便是。”
“我八岁前的记忆尽数失了,连自己生母的脸都不曾记得。若是一味沉溺往事,可不是要哭死过去?”
卫扶余笑得没心没肺,沈令闻却继续道:“我同你比起来,似乎更惨了些。”
“少时不知父母兄弟,只以孤儿立世,长成却仍是孤家寡人,空守着一座王府罢了。”
向来凌厉的凤眸微微垂着,掩了周身的肃杀之气,反倒有一股子委屈的样子。
卫扶余心没有来的就化了。
她的情绪仿佛被沈令闻无意识的牵动,不自觉的跟着他的喜怒哀乐。
“王爷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以后我就是王爷的枕边人了呀。”
卫扶余的心噗噗跳,脸颊也因为这急切的律动声染伤了霞红。她总觉得今日和平时不同,连说出来的话的意味也不同。
她只是想向沈令闻表个忠心罢了。
她匆匆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站的如同冷山翠竹,修长挺立如墨画,高贵如云端天神,肃穆不可亲。
于是卫扶余又飞快地补上一句,“至少三年契约,阿扶一定会对王爷不离不弃的。”
话音刚落,卫扶余便睁圆了眼睛,她视线落在沈令闻背后的墙壁上,只见沈令闻颀长的身子缓缓下垂,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