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制定的规章明晰,行事大方,赏罚分明,经过几年考核磨合,掌柜们也大体忠心耿耿。
自出嫁后,她以信件与掌柜沟通,或让归雁代她出面,已是许久没和这些掌柜们见过面。
此时,城西永安巷的一座院子里,林昭昭身着秋香色菊花闪缎夹袄,下身着姜黄彩绣百蝶罗裙,坐于红檀雕海棠梳背椅上,她螓首低垂,素手翻账本,三接色袖边下滑,露出金腕钏一角,箍着腕骨的细致。
随着账本的交换,六个掌柜一个个上前汇报。
林昭昭听得多,问得少,每次一开口,问的必定是重点,叫好些个掌柜汗颜。
大半日过去,林昭昭拿起白瓷茶盅,缓缓用茶盖抹去茶沫,语气宽和:“这三年我不怎么管事,辛劳各位了。”
几个掌柜鞠躬:“不敢,不敢。”
接下来,她三言两语定了赏,那些做得好的商铺掌柜,一个个脸色欣喜,收入不好的商铺掌柜,则忧心忡忡。
不过林昭昭没处罚,倒叫他们心生感激。
待她一走,掌柜们的目送她,终于松气的松气,伸腰的伸腰。
有刚做一年的年轻掌柜,不晓得为何他们这般紧张。
他接管商铺前后,见的都是归雁姑娘,却不曾想东家竟然这么年轻,在他看来,东家生得美貌又和气,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另一个老掌柜说:“你是不知道,几年前,林娘子的堂叔,想侵吞她爹给她挣的财产,你想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不是按大家闺秀那般教养出来的,如何斗得过族叔?”
那年轻的回:“从结果看,咱们东家成了?”
老掌柜摸摸下颌胡须,道:“那是当然。”
当时林尚一去,林昭昭被堂叔带回上京,她没有打草惊蛇,只暗地打听堂叔为人,观察资产情况,从中推断,她没法简单拿回田铺。
于是,她做出无力管事、信赖堂叔、任由堂叔摆布的模样,叫族人以为她好欺负,皆没把她放心上。
所以,当一年后,她手持林尚的印信,想要要回田铺,堂叔自不认,也不放在心上,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林昭昭会立刻告到府衙去,各种证据,应有尽有,打得人那是一个猝不及防,甚至没来得及去疏通府衙关系。
林昭昭是鹿伏鹤行之心,此战可谓一击毙命,速战速决。
老掌柜说:“当年她也才十四五岁,就如此沉得住气,且聪慧有胆识,如今,谁还敢小看她呢?”
年轻人也是佩服:“这般厉害。”
另一个掌柜忍着笑:“说起来,更厉害的在后头呢,这么多年,林堂叔一家花着林将军的钱,由奢入俭难,定不肯就这样罢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既已经撕破脸皮,堂叔赖在商铺门口,耍泼皮,说他替林尚管钱多年,未得一分好处,林昭昭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此行引得他人指指点点。
结果第二日,堂叔一家人出行,必有一群乞丐围着他们。
乞丐齐聚很引人注目,何况,他们嘴里还齐齐喊着“林常小人”的话语,把事情编成歌的都有。
林堂叔告官,乞丐头子只说受了林娘子恩惠,不忍看林娘子被小人打扰,就替天行道,偏不说是林娘子指使。
府尹也找不到乞丐与林昭昭接触的证据,便不了了之。
如此过去足足一个月,闹得街坊皆知,堂叔自是脸皮丢尽,后来也没了踪迹,好像搬离上京了。
年轻人大笑:“好手段!”
只不过,钦佩之时,年轻人又一边想,以后可别想着糊弄这位东家,尽心尽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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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永安巷的院子,马车往城外去。
到南城门口,车突然停下,归雁掀帘子一看,城门口竟然排着大长队,官兵正在逐一排查,可能是发生什么事。
轮到林昭昭时,她下马车,一个官兵掀开车帘仔细观察,还有一个蹲下身,看车底有没有状况的。
“可以了。”
官兵挥手放行,林昭昭和归雁又登上马车,刚过城门,后头传来一声呼喊:“稍等!”
归雁掀开车帘。
便看身着甲胄的男子疾步跑来,如果林昭昭没记错,他叫武平流,那天她和归雁下山,他也有护送的。
既然认出来人,林昭昭先打招呼:“武将军。”
武平流笑了,口快道:“真是夫人!我说怎么远远看着有点眼熟呢?夫人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这问得有点不合适。
归雁说:“我与我家奶奶正准备去京周县城查看土地,慰问佃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