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劭提着包子走回来时,马车正转过拐角,他喊到:“等等!”
林昭昭从马车内伸出头,对他比了个鬼脸。
裴劭:“……”
这次,她便坐在车上掀开车帘,看他追。
.
朦胧之中,听到声声雷鸣,林昭昭的意识回笼。
很奇怪,明明是好多年前的回忆,那时候的人与事,却远比现在要鲜活,那种心情也万分真实,险些叫她以为她回到过去。
只是,做颗平平无奇的珠子,也挺好的。谁还记得她曾是那颗有棱有角的石头呢。
她抬手轻拍拍额头,这才起身。
归雁端着铜盆进屋,林昭昭看天色阴沉,细雨淅淅沥沥,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归雁给她梳发髻,说,“天黑乎乎的,真叫人难以留意时辰。”
归雁又说:“奶奶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林昭昭:“什么好梦?”
归雁:“我前个时辰进来,听到奶奶似乎笑了。”
静默了一会儿,林昭昭拿起桌上的银篦递给归雁,指尖轻轻抚平眼角的烫意。
是好梦啊。
第十六章 意外 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春雨绵绵,屋内听雨声别有意味,但除了必要时刻,着实叫人提不起出门的劲。
索性以往在芜序苑,过的也是这般深居简出,林昭昭倒也习惯,但雪净堂比芜序苑好在,过了倒座房之后,穿过一个宝瓶门,还有一片后园。
闻梅说了,若林昭昭无趣,也可以去后园走走。
后园常年有人打理,假山水榭应有尽有,早春的花该开的都齐了,枝叶繁茂,景色越发迤逦,林昭昭起了绘画的心思。
笔墨纸砚,都拿雪净堂现有的,宣纸徽墨管氏笔,各色颜料亦齐全,价值不菲。
她不是不识货,只是用得心安理得,毕竟还有五十两黄金和玉如意在裴劭那,就当买了这份奢靡。
亭子内燃着热炭,归雁和满霜在给林昭昭调色,争执起来了,满霜说这花得上桃红色,归雁觉得迎春花还是明黄好,这花本就是明黄,怎么能改成桃红呢?
没争个明白,两人一齐看向林昭昭,林昭昭小声说:“一半明黄?一半桃红?”
两个女孩噗嗤笑出来,嘴上纷纷叫好,心里还是不服彼此选的颜色,既然三奶奶端水,她们倒想看看,她要怎么调。
林昭昭拿出一支管氏笔,沾点明黄,在纸上勾出鲜亮的颜色,末了换成浅黄、鹅黄,颜色逐渐淡下去,在另一边如法炮制,将桃红、妃色、樱色由深到浅绘好,两种颜色的交汇处,圆润几番,竟然过渡完好。
很漂亮,熠熠生辉般,也很不常见的上色办法。
满霜赞叹:“这颜色真好,像极了南海明珠的光辉!”
归雁问:“你见过南海明珠?”
满霜摊手:“我梦里见的,可惜你是没机会看到了。”
归雁:“稀罕。”
这下,三人都笑起来,忽的一阵风过,卷来几粒雪,满霜“哇”了声:“下雪了!”转到春天,已经许久没下过雪,确实新奇。
林昭昭放下画笔,笑道:“今个儿不画了,把颜料护好,改日再来。”
满霜搬着箱笼蹦蹦跳跳往回走,归雁抱着纸,跟在她身后提醒小心,林昭昭走在最后。
福至心灵般,她脚步稍顿,立在回廊处远眺,在对面那条廊道上,细雪飘散中,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正疾步走过,他身后跟着两个武官,两个文臣,四人似乎在争论什么,最前面的男子却没给他们多少眼神。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微微侧头,朝林昭昭这边一瞥。
林昭昭愣了愣,双腿下意识想躲到柱子后,脑海里又觉无甚必要,干脆便立在原处。
两人目光穿过白蒙蒙的雪幕,瞬间交汇,同时收回。
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林昭昭垂眼,掸掸肩膀上的细雪,敛袖继续朝前走。
晚间,她状似无意地问闻梅:“这里去水云斋,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