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轻咳了声。
萧氏缺根筋,还在说王氏坏话,没完没了的,林昭昭主动对那身影道:“大伯母,身子可还好?”
萧氏猛地顿住,回头一看,那身影已经一瘸一拐地离去了,她吓得直拍胸口:“我的娘呀,怎么神出鬼没的!”
她又道声晦气,到底被人家听到她嚼舌根,有些心虚,嘀嘀咕咕走了。
林昭昭回到雪净堂,恰恰好是酉时三刻。
红木八仙桌上摆上碗筷,四菜一汤陆续上来,一盘爆炒香辣牛肉,一碟蓑衣黄瓜,一盘香菇鸡丝,并一道红烧排骨。
比之林昭昭平日吃的,口味重了不少,她知道裴劭不爱寡淡,专程挑他爱吃的,让闻梅吩咐厨房。
此刻饭香四溢,却不见裴劭身影。
林昭昭拿起筷子,拨弄盘子内的香菇鸡丝,见归雁欲言又止,她笑了笑:“怎么了?”
归雁说:“奶奶何不再等等?”国公爷许是有事耽搁了。
林昭昭淡淡地说:“不必了。”
他既然没来,自不会来,真有事耽搁的话,也会遣胡天知会一声。
只是,她默默往嘴中塞饭,却食不知味,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丝不安,像什么在绞紧她的弦。
饭毕,林昭昭用过香茶,屋外传来一阵沉沉的脚步声。
归雁打帘,裴劭矮身进屋,他身着云白底十样锦襕衣,腰上悬挂一块白玉禁步,这身衣裳还是今晨林昭昭挑的,倒是衬出他几分公子翩翩如玉。
她站起身,刚要浮上的笑意,在看到他阴沉脸色时,倏地收了起来。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须臾,林昭昭到底还是先开口:“这是怎么了?”
裴劭眼睫半垂,遮住他眼中晦暗情绪,俊脸上乌云密布,他忽的道:“你究竟为何嫁给杨寒。”
林昭昭怔了怔,却听裴劭追问:“是因为林晴?”
他知道林晴,那应当是调查过,况且他这般了解她,只需找到一个细节,便能撬起一连串的事。
即使口头不说什么,在乎还是在乎。
他们这些天的亲密,就像在粉饰太平。
林昭昭下意识抠抠手指指甲,她勾了勾唇角:“裴劭,你何必调查我,过去的事为什么不让它过去。”
她音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努力抑制着颤抖。
裴劭在揭一块她试图掩盖的伤疤。Pao pao
裴劭踱了两步,眼眶猩红:“林昭昭,我本想着,晚上不来找你,给我自己点冷静的时间。”
可是碰到她的事,他就和魔怔似的,此时不弄清楚,难道要一辈子糊涂么。
他朝她走近一步,带着迫人的压抑,道:“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从没信任过我。”
林昭昭些微发愣。
林晴是林昭昭的堂姐,庶出,不受宠。
当初林昭昭十三岁进京,在堂叔家里被孤立时,这个堂姐给过她些许帮助,后来,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向来温吞的林晴,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只是,不到一年,她灰溜溜地回来,一个人。
那时候,林昭昭已经搬出堂叔家,知晓她的处境,有心把林晴接来住,林晴笑着谢了她,却婉拒了。
然后,林晴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也是那个时候,裴劭顶着靖国公府的压力,绝不娶亲,他半夜翻到林昭昭的院子里,认认真真地同林昭昭说:“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吧。”
“天南地北,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稍加联想,裴劭便知道,当初林昭昭如何也不答应,跟他一起走的原因。
林晴在她眼中,是前车之鉴。
她不信任他,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林晴。
如果私奔,那时的她必然对未来是忧虑的,他不怪她,可令他最为愤怒的是,她面上从来不显,却在他去西北整顿军务时,转身嫁给杨寒。
无声无息地背叛了他。
回忆起这些事,裴劭心几乎结成冰,呼吸急促,眼前隐约发黑,他却死死盯着林昭昭的脸,企图找到些许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