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怡郡王对她的眷念之情,若是怡郡王再回头追求她,他担心茶珠会再动心,“你过往很爱他吗?”
“我这些时日有仔细思量,我发现过往自己爱慕的不是他,而是我心中的幻想。在西北郡王府之时,他偶尔会请我去书房一起看书,习字,或是静静地聆听我抚琴。我认为他是谦谦君子,身世可怜,对人冷淡疏远也只是因为从小孤苦。但到了京都这些时日,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人,他龌龊肮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利用我的同情心去作恶,对待下人也无一分仁慈,但他面对自己求而不得的殷姑娘时,又可以彻夜纵酒,全无半分自尊。”
茶珠说着话,手放在心口,如今自己想到他,这里已经没了一分思念的跳动,她反而觉得他如今的纠缠让她作呕。
她话里带着几分忧郁,“在偏院漫长的岁月中,我日复一日地练习琴艺,只有每次与他相见,才能从那种枯燥的生活中寻到一丝趣味。于是我期盼与他相见,我并不了解他,却在我心里为他建起了高高的神坛。”
“我甘愿去信奉神坛上的他,后来才发现他也不过如此,只是区区凡人。或许我爱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的少年郎。”
严铮听后抿了抿嘴角,他想找个机会让母亲在皇后面前念叨几句,把怡郡王赶回西北,他又轻声问:“那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模样。”
茶珠把头埋在他怀里,想到过往相处的种种,他能当着众人抱着她从惜玉楼的飞桥上跳下去,还能当着别人的面拥吻她,她曾经对郡王说世子是望之俨然的君子……她不禁笑道:“你臭不要脸!”
他轻挑剑眉,低下头望着怀里穿着中衣的她,轻咬她娇软的粉唇,“这样不要脸?”又在她腰肢上挠痒痒,“还是这样不要脸?”
茶珠推搡着他,笑着躲避他的戏弄,他带着甘甜酒香的唇附上她的唇瓣,酒味和浓浓的占有欲让她晕眩,她察觉到他腿间的怪异之处,满脸娇红,从他的怀里挣扎着起来,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跑到拔步床上用被子捂住头,轻喘着说:“我睡了。”
严铮声音暗哑地“嗯”了一声,捞过罗汉床上的薄毯盖着下半身打算冷静一下,身上还残留着温软燥热的触感,他完全冷静不下来,又轻咳一声,“我去洗漱。”
她听到屋外阿健疑惑的声音:“世子,冬天冷水沐浴,会不会伤身体?”她翻过身捂着滚烫的耳朵,娇羞地低喃道,“不要脸。”
……
草长莺飞二月天,冬雪消融,绿草茵茵。
一辆如意纹马车停在了城东的小翠峰山脚下,今日山腰上有士人组织的曲水流觞诗会,山麓又有世家贵女相聚的早春花会,贵女们的诗歌唱和比起山间的黄鹂更清丽婉约。
严铮率先一步跳下马车,再回头扶茶珠下来,她戴着帏帽,穿着杏色海棠纹的襦裙,望了一眼红绿相间的山头和停了数辆马车的山脚,细声道:“我们寻人少的地方赏花吧。”
“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相伴上山,茶珠走走看看,一路上轻嗅花香,又摘了几朵迎春花、桃花、杏花放在香囊里,笑道:“我拿回去夹在书页中。”
时值正午,他们走到了山腰上,茶珠看到不远处围着山间溪流曲水流觞的士人,听到他们正在以百花作诗,又有雅士在其间轻拨琴弦,他们的青衣白衫似与山水融为一体。
茶珠听了一会儿,又拉着严铮往山上走去。这些时日两人相处甚恰,她隐隐察觉他这几日脸上有几分惆怅,今日他又主动约她来山间游玩,她迎着和煦的春风,柔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便告诉我吧,是要回西南了吗?”
严铮踌躇如何开口,听她主动提及,不由得点头:“我上书圣上,恳请让我官复原职,回西南边境战场,擒获勇武王。”
前几日,严夫人曾私下约茶珠去国公府饮茶,她捧着热泪劝她,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劝下严铮,让他别回去打仗,安心在京都继承爵位,平安富硕度日。
以茶珠的私心,两人正是情浓之时,她也舍不得他走,但她还是劝严夫人,“好男儿志在四方,铮哥说他幼时受严夫人教诲,才有了以身报效祖国之志,望夫人能尊重他的选择。”说着,她鼻腔酸酸的,红着眼睛安慰严夫人。
严夫人知劝说无用,哀叹了半晌,又道:“为你寻亲生父母的事还没有着落,但过几日梁夫人和宁二爷便回京都了,届时我派人请你来府上一聚。”
茶珠与梁夫人素未谋面,宁二爷也只是说过一两句话,她不知严夫人为何会让她与她们相聚,但还是连声应下。
此时,听闻严铮要走,茶珠心里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但她掀开帏帽的薄纱,仰头对着他露出欢喜的笑容,抬手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等你回来。”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在春分祭日之后。我要随皇上一起去天坛祭日,之后便出发回西南。”
严铮拉过放在他肩头的柔软小手放在心口,低头凑到她面前,“我们回来就成亲。”
茶珠别过脸去,哼道:“可不能说这种话,话本里这样别离的男女,就没有顺利相见一说。”
身旁桃树依水而生,耳畔回荡着溪流潺潺之声和鸟鸣清啼,他四下扫了一眼,没有行人路过此处,他低头鼻尖轻撞她的莹莹粉颊,“那我该怎么说。”
茶珠捏着他的鼻子,娇声说:“你就说让我别等你了,早些寻好郎君嫁了。”
他扬起嘴角,将她抵在桃树的褐色树干上,“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走,等我走了,就没人妨碍你寻好郎君!”
她哼道:“胡说!”
两人在桃树旁举止亲昵,这一幕落在了晏景兮的眼中,雪中一别后,未曾想再见是这种时候。
那夜他痛彻心扉,比起手上的疼痛,心里的疼痛来得更甚,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单纯地想要她的身体,而是期盼她充满爱意的目光能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但她如今就像是被严铮囚在府邸里的金丝雀一样,一眼都不让他多看。他还听闻严夫人向皇后提议,多派两位太医为他诊治,若他身体好了,便不要再京都久逗留,西北郡王府不可一日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