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中书令陆氏的嫡子,前些日子我去陆府给陆夫人送锦缎时见过他。”姑母也笑得咳嗽了起来,对着他连连摇头,“你不行啊,别气恼了,三缺一,快点进来打雀牌。”
“什么叫我不行?她说了会等我回来。”宁宸宸再望了一眼在江边的两人,只能在灰白的雪色中看到两个矮小的人影,高的那个扶着矮的那个上了马车,不时蓝缎马车消失在了风雪中。
他气不打一处来地走进船中,对着姑母和两个老掌柜低吼:“今天小爷我要大吃三方!”
打了两圈雀牌,他面前的筹码输得精光,他哀愁地叹气,“姑母,我决定了,十一月初给祖父祝寿之后我就回来,前有狼后有虎,我不能把茶珠拱手让人。”
“本来也不是你的,让什么让啊。”宁二爷笑了笑,一边洗牌一边说,“正好我也跟着你回来。”
宁宸宸时刻不忘父亲的嘱托,立刻劝道:“姑母你难得回去一趟,多陪陪老爷子呗。”
“我想看你的热闹。”许多年未与族人相处了,突然回去待到开春再回来,她也觉得有点拘谨。她心里想着,寿宴之后给老爷子说京都商会年节事多,不得不回。
她又对着两个一起做了多年生意的掌柜笑道:“方才看到了吗?你们觉得宸宸与那姑娘能成吗。”
“不能。”两人存了戏弄少爷的心思,皆是叹气摇头。不过他们忍不住向他传授情爱经验,宁宸宸听得啧啧称奇,一边打牌,一边询问更多。
宁二爷也忍不住附和,“老李和离多年,老尹妾室如云,你多听听他们的经验,拿下茶珠的几率只盼着更低。”
……
傍晚陆秀洵送茶珠到惜玉楼门口,看着她走进去了,他打着伞在门边驻足:“几时回家,我来接你。”
茶珠站在灯火通明的楼里感激地说:“公子不必这么麻烦,来回一盏茶功夫,我自己回来便是。”
“不行,我说了要护着你,天黑了,你若是在路上遇到歹人怎么办。”他衣摆上沾着地上融化的雪水,眉眼含着温柔地笑意,“快去吧,我回去挑灯夜读,晚点来接你。”
亥时,茶珠离开惜玉楼,刚走到妍苑门口就看到在那里伫立了不知多久的陆秀洵,他手里拿着披风,见到她便将披风递过来给她系上,两人打着一把伞,缓缓地往回走。
他询问今日楼里可有什么趣事,茶珠想了想,淡笑道:“姜公子来了,他说了不少笑话,不过我没仔细听。”
回到宅子里,她惊讶地发现桌上有四菜一汤,伸手抚摸碗、碟,他用盘子倒扣着饭菜,屋中又燃着炭火,碗、碟尚是温热的。
茶珠望向他,杏眸倒映着炭火与烛火,似碎星闪烁,“你做的吗?”
君子远庖厨,他哪里会做这些,方才他去惜玉楼之前,杜昔敲响了院门递进来食盒,“公子,我在有朋客栈打包的食物,你将就吃吧。”
但他面对她过于热情的目光,抿嘴隐藏笑意,没有否认,将油纸伞放下后坐在桌前,“随便弄了点。”
茶珠掀开盘子,顿时笑起来,“陆公子,这盘子上还印着‘有朋客栈’四个字呢。”
“哦,是吗。”他羞赧地笑了笑,盛了一碗汤,耳根微红地低头轻抿汤汁,“改日我学着做。”
吃完饭后,他将东西收拾好了,又把食盒放回门口,不时杜昔就拿去还了。
……
翌日清晨,严铮站在院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粉彩瓷器,里面插着几束修剪妥帖的梅花。
这是他精于插花的母亲送给茶珠的生辰礼物,当然他自己还有别的准备。前日和母亲说了许久心中所想,后来母亲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说让他先自行斟酌,她也再好好想想。
他昨日准备了一整日给茶珠庆生的礼物,又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她的住处,今日一早便来院外接她出去游玩。
他沐浴焚香,头发梳得平平整整,戴的玉冠,穿的华服也是让府中众人帮他仔细筛选过的。
他轻咳了一声,嘴里泛着青盐的清爽气息,想了想今日要对她说的话,整顿心情,敲响了黑漆木门。
两人有二十来日未私下出去游玩了,上一次还是在画舫那日,他想着中间因为种种事情不太顺利,今日一定要在她面前留下好的印象。
他又敲了敲木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是他找错了地方,他听到一个男子在里面问,“谁啊?”
严铮剑眉微蹙,这声音有点像小陆,他正在心里嘲笑自己多想,木门从里打开了。
陆秀洵穿着家居的荼白色宽松衣袍,青丝尚未打理,顺滑地垂在身后。他倚着门槛看向他,“铮哥,有事吗?”
严铮瞳孔不安又不解地晃动了数下,他薄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手里的瓷瓶险些摔落在地。
接着,他听到一声轻柔地询问,那是茶珠的声音,“是谁啊?”
陆秀洵把门掩上,仅露出一道细窄的缝,“问路的。”
门边有一阶石梯,陆秀洵站在梯子上,茶珠比他矮半个脑袋,此刻刚好被他的肩膀遮挡住了视线,她浅笑垫脚,“那你告诉别人路了吗。”
陆秀洵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在她即将看到严铮的瞬间,他关上了房门,并且扣下了门闩,“我说了。”
他拉着她的胳膊往里走,“饿了吗?我再去做点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