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月听得入神:“无极门!我年幼时在无极门做过小弟子,当时给你诊治的可是清微师叔祖?你当时十一岁?”
段寻点头:“嗯。”
“我那时六岁。不知我们有没有见过。”
“我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有一个小姑娘,和你很像,刚来到无极门,终日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我在哪里待了一月,从未见她笑过。不过,那应该不是你。你们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江上月对关于六岁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从小就活泼好动,绝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孩子。
“无极门那么大,有好几小岛,我们肯定没有见过吧。”她完全记不起来曾经岛上还来过客人。她努力地回想,但好像六岁以前的记忆,她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感觉好乱呜呜呜,要改文了,如果有人看的话 将就看一下吧呜呜呜
第31章 刺杀
新雪沉沉压满料峭枝头,几点寒鸦,踏雪无声。大雪是从昨晚开始下的,到清晨时分,雪势才稍减弱了些。
昭雪楼里里外外被关得严严实实,雕花门窗紧闭着,生怕外头的寒风吹进来惊扰了屋内的人。屋内烧着热腾腾的暖炉,江上月蒙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南方,很少下雪。北方的雪来得很早,下得很厚重。江上月一时有些不适应。
彼时她已怀胎七月,不能再向从前那般翻墙逃出王府外玩耍。因此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平南王府的院墙很高,把她保护的很好,她的夫君段寻也对她极好。
人间冷暖,有一个人能免她漂泊流离,护她周全,她此生还有何求呢?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坏。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她,段寻,孩子,便是一家人。是啊,自嫁给段寻后,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家的感觉。是是非非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在一起。
听老人说,在下雪的时候跟心爱的人一起并肩走走,就能走到白头。
江上月又问了一句:“王爷呢?回来了么?”等段寻回来,她要央求他带他去雪地里走走,段寻喜欢看她撒娇,她也乐意在他面前撒娇。
楚儿答道:“回娘娘,今日是陛下的寿宴,王爷赴宴去了,自然要回得晚些。”她家娘娘这已是第三次询问了,可见与王爷的情深意切。楚儿见着侧王妃和王爷越来越恩爱,打心眼里欢喜。
江上月点点头,那便再等一等吧。
然而谁也料不到,今日热闹喜庆的皇宫寿宴,却隐藏着杀机。
在江上月嫁到王府那一日,千岁白头翁只身进入了皇宫,做了东宫太子府中的一名琴师。太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为了让这个远近闻名的琴师为父王献艺,讨父皇开心,借此好巩固太子之位。
近日宫内外的谣言让太子头疼不已,说什么父王早已打算废了他,新立郑贵妃所出的十六皇子李悬朗。届时他要让前来赴宴的群臣瞧瞧,到底谁才是父皇最器重的皇子!
大殿上歌舞升平,就在群臣酒酣耳热时,千岁白头翁才出场。别人都道他是争名逐利的小角色,实则只有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刺杀当朝皇帝。
明明是欢快的曲调,陡然音色一转,变为悲壮。
这是《易水歌》的曲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种悲昂的音乐放在皇帝的寿宴上,实在大为不妥。
太子李承远从小受得是皇子的教育,对音律也算精通。这个白头发的琴师到底要干嘛?可别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添乱!尽管他多次暗示,哪个白发琴师丝毫不理会他发出的暗示。
此时,醉心饮酒的武帝也逐渐听出了端倪,稍一抬眼,哪个白发的琴师竟已离开了座位。觥筹交错间,忽现寒光一闪,武帝大惊。
群臣皆大呼:“救圣驾!”大殿内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
正当琴师藏匿在袖中的短剑刺向武帝的那一刻,段寻飞身而出,用身体替武帝挡下剑锋。顺势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递进了刺客的胸膛。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们手中的剑。刺向了彼此,一齐从金殿宝座的丹墀滚落下来。
“我送了你一份大礼,也希望你遵守承诺。”白发琴师用内力把自己的遗言送到段寻的耳中。
血色的花朵沿着彼此衣服上的纹路攀爬,爬到地上继续向前,一直流到大殿外……
哪个企图弑君者就这样死在了天统王朝的大殿内,死后于城门外曝尸三日,野狗分食之。赴宴的群臣永远都忘不了,白发琴师临死前,嘴角上勾勒出的诡异笑容。说是笑容,又好像是诅咒,或是凄凉的解脱。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除了段寻,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名叫做渡风。他原为无极门弟子,很多年前,他就来到了北朝。当时南北两朝关系密切,在春秋开互市。十六岁时,他觉得自己学有所成,小小蓬莱岛再也困不住他,想看一看外面广阔的天地,趁着春日互市之际北上来到了京都。少年人对什么都好奇,一日他在逛集市,听到远处飘来琴音,如同仙乐,寻声来到了重建前的春香楼。那时的春香楼还未被大火烧毁过。
渡风遇到了京城名伶苏合香,两人经常一起研究词律乐理,惺惺相惜,互引为知己。无极门有规矩,门中弟子不许擅自外出,掌门人清微看重爱徒,却又恨铁不成钢。少年人初尝情滋味,怎能忍受与相爱之人生生分离。他一时冲动,决定退出师门,遂被无极门除名。
他初次来到京城,结交的第一位朋友就是段寻。曾经他也是一个痴顽的少年,段寻与京中纨绔一起斗鸡走狗都爱带着他。后来他心爱的女子遭人轻薄,他一气之下失手杀了那个人。而对方是京都一位官宦之家的公子。杀人偿命,他理应受到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酷刑。是段寻求自己父亲救了他。
再后来北朝战争爆发,渡风加入了段家军,成为了段家军的一员。为断老将军出生入死。以报当年救命之恩。但也因此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产生嫌隙。当时,他还不知道苏合香是南朝潜伏在北朝的细作,他也忘了自己是南朝人。段寻父亲战死后,少年义薄云天。千岁白头翁为了保护段寻的安全,再次加入了段家军。
他与心上人由此产生了嫌隙。
后来南朝倾覆,春香楼意外失火,他的爱侣葬身火海,他思及生平,自觉愧对师门,愧对爱侣,愧对故国,一夜白了青丝。
这些年来,渡风一直在悔恨交加之中度日如年,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所有都说这位刺客笨得不行,偏偏挑皇帝寿宴的时候,宫中戒备森严,且有重兵把守。暗中保护陛下的暗卫,不计其数。如有刺客,必立即诛杀。这是满朝文武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在这时候行刺简直是送死!
不过平南王段寻倒捡了个现成便宜,居然抢了暗卫的风头。因救驾有功,武帝重赏,赐他尚方宝剑。
“他明明知道这次行动必然失败,为什么还会去行刺?”江上月试探性地问段寻。
段寻因为受伤昏睡了三天三夜,等他醒来,却遭到妻子的质问。
江上月听闻段寻遇刺,急得险些早产。不让任何太医靠近段寻,她自己亲自为段寻疗伤熬药,生怕出现任何差池。
那把匕首明明可以刺进心脏,教对方一招致命,可是刺客却好像手下留情了,故意不刺进去,留他一命。
江上月很难不怀疑,段寻与刺杀武帝这件事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共同目的,能让千岁白头翁甘心赴死?哪个千岁白头翁虽然看上去心机颇深,但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段寻看着江上月日渐隆起的肚腹,忽道:“马上就是乞巧节了,夫人可有什么愿望?”
现在是冬天呢,乞巧节在七月初七啊!这是段寻第一次直截了当地回避她的问题。哪怕是骗她,随便编一个烂借口敷衍她也不行吗?自那日王府遭遇刺客,江上月总觉得段寻瞒了她很多事情。可她只是一介女流,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呢?有时候不知道倒要比知道好。
可是这一次不同,她的夫君段寻遭受了重伤,差一点就死去了。她无法设想如果下次遇到同样的场景,她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他们是永结同心的夫妻,如果劝不了段寻,那至少,让她帮一帮他。
“我想要你陪着我。”江上月握住段寻的手,微笑。他不愿开口,那便不问罢。
“段寻,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对吗?”江上月的眼睛有点酸,说话时带着鼻音。挺着大肚子,模样颇有些狼狈。这样近乎请求的语气,她还是第一次对着段寻说出来。
段寻定定地看着她:“当然。”段寻这次没有纠正她对自己直呼其名。
第32章 平安生产
乞巧节这天,段寻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如约陪在江上月身边。牵着她的手,陪她看月光,喂她吃糕点,并为她披上披风。太医说,她这两日就要临盆了,不宜多走动。因此二人只在湖边看风景,不过相爱的两个人就算站在一起沉默也不会无聊。
楚儿正在摆果盘,见到二位主子恩爱如此,由衷赞叹道:“王爷和侧王妃郎才女貌,真是神仙眷侣呢!”
江上月怀孕期间无所事事,便请了个教书先生来教她识文断字,楚儿一边服侍主子也一边学了不少新字词。
“楚儿这张嘴越来越会打趣了。”江上月把头埋到段寻的胸前,想到当初和段寻出相识的时候,还水火不容,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奇妙。
就在此时,管家花五匆匆来报,说是宫里庆大总管传御旨来了,这会正在大厅候着。
江上月不得不放开段寻。时近傍晚,宫里派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呢?
在楚儿的搀扶之下,江上月回到了昭雪楼,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催楚儿出去看了好几次,也不见段寻回来。
这一会儿子,花五带人来了昭雪阁,热闹闹地抬进来大箱子小箱子,皆是那日段寻从昭雪楼抬走的金银物件。花五挤着脸,堆出满面笑容:“侧王妃娘娘,王爷吩咐小的把这些送给您。哎呦,王爷对您的的心意啊,啧啧啧,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啊!”
花五还要说下去,江上月打断了他:“王爷呢?”
花五与几个属下面面相觑,面露难色:“这……王爷不让说……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你不说,那我自己去找他!”
花五一跺脚:“哎呦,我老花就不该揽下这活儿。”侧王妃挺着个大肚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花五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我就和您说了吧,刚刚来人请王爷带兵去瀚北了!”
“什么!”江上月不可置否,“怎么回事?我朝不是和瀚北才订立盟誓的吗?”
“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就听到庆大总管说,瀚北边境告急,陛下密诏平南王带领段家军出征,咱们王爷就跟着去了。”
“那他为什么不和我告别?”江上月问。
“他”自然指的便是王爷了。
花五继续道:“王爷说他不想和您告别,怕徒增伤感,让您好好养胎,等他凯旋归来。”
江上月知道自己阻挡不了,何况这是朝廷的旨意。也只能勉强自己接受了夫君离开自己远征瀚北的事实。可段寻离开之后,江上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时常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段寻走后的第十天,大清早下人开门时,发现门口躺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江九流。
晨洗梳妆时,江上月的左眼皮跳得厉害,觉得屋内闷地不行,叫楚儿陪她出去走走,正好碰到受了惊吓的小厮。同时也看到了那具尸体。
当时气血上涌,惊惧交加,腹中绞痛不已,立时见了红。王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段老祖母强撑着身体指挥大小事务。
太医和产婆很快就到了,面对晕厥的产妇,皆是束手无策。要知这位侧王妃腹中怀的可是王府的长子,又不敢乱用药,只能急得焦头烂额。
段老祖母手捻佛珠,虔诚地跪在佛堂,祷告:“只要月儿能平安诞下孩儿,老身段杨氏立刻死了也无憾。”段家几代单传,她孙儿段寻的病情,她是最清楚的。
人老了,总爱回忆往事。依稀记得,当年她的儿子段韫战死疆场,武帝命她的孙儿段寻继续南征。不幸的是,行军途中,军队遭遇到毒瘴,段寻毒入肺腑,来问诊的医生都说他活不过弱冠。要想回天有力,惟有太乾无极门可一试试。相传无极门在南边碧落黄泉海上,四周用奇门遁甲布阵,自南朝倾颓,无极门再未出世。段杨氏不信命,带着当年无极门的信物求他们救段寻。当时她还不似如今这般老迈。
实际上是无极门曾受南朝恩惠,是为南朝效力。作为江湖上名声显赫的门派,又是效力于南朝,理应满门屠尽,段韫在攻打南朝时,却没有对无极门采取任何军事行动。江湖是人都是有来有往,允诺答应帮他办一件事,段寻父亲不以为意,接过信物只说日后来兑。
殊不知北帝知晓此事后,竟认为段韫是有意笼络这个天下第一门派。为后来段韫战死埋下了隐患。
祖孙二人来到蓬莱岛时,正月打雷,竹子开花,无一不是天降异象的表现。无极门的占星师占卜出这是个不祥之人,留着他日后天下必定会大乱。然而掌门人清微还是遵守了诺言,尽自己最大能力,把段寻的寿命延长了二十年。
往事如浮云,一一闪现,一切的一切,好似有一条叫做命运的手推着你往前走。可是,脆弱渺小的人类,真的无法抵抗命运的无情吗?
段老祖母吃斋念佛多年,信命又不信命。信命是因为人无法抵抗命运。不信命是因为她觉得人只活一辈子,事在人为,不管天命如何,至少要先尽人事。
外面下雨了,斜风冷雨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此时,有人敲响了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站在门外地是一对少男少女,年纪不大,身穿平民的衣饰却难掩各自容貌的隽秀。少年开口道:“我们找江……江……”像是口吃般,说不出下文。
少女上前一步,叉着腰,抢答说:“找江夫人。”
守门的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这府里哪位夫人谁姓江?
“走走走,找错人了。”
另一个小厮低声道:“咱们王爷新娶的侧王妃不就姓江不是?”
“你们找侧王妃?”
少男少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正是正是。”
小厮说:“侧王妃……今日不宜见客,快走快走!”说着就将二人轰出府。
少年只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这是你们侧王妃亲笔给我写的信,邀请我前来看望她。”
这位少年正是江上月的小师哥扶余,几个月前接到江上月来信,说自己在平南王府混吃混喝,请他和江春雅也一起来有福同享,顺便为她瞧一瞧脸上的疤痕。二人原本早已动身,但在路上遇到流寇山匪众多,绕了许多弯路,因此才来迟了。可万万没想到,江上月这丫头竟然嫁到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