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戒/桃花落尽满地殇——慕许
时间:2022-01-27 08:33:06

  步飞烟道:“姐姐的故事真多,妹妹左右无事,说来听听,也可打发闲长午后。”
  如意夫人抿了口酒,继续问道:“妹妹可听说过十年前发生的一桩举国震惊的灭门惨案?”
  步飞烟握着绣花帕子的手轻轻颤抖,骨节泛白,仔细听着。
  如意夫人神情依旧平淡,似乎是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姐姐听说哪次惨案中,上至朝中步姓高官,下至步府奴仆小儿,上上下下总共三千九百人皆处以死刑,无一幸免。午门外断尸堆积成山,血腥熏天,惨不忍睹。方才姐姐同妹妹讲过,步姓乃是南昭国国姓,十年前的惨案所牵扯之人皆为南昭遗留旧部,步氏家族。而新皇为何要在登基时将朝中大臣步登天一族赶尽杀绝?这倒是个谜。对于这件宫中秘闻,大家因为忌惮皇上,所以无人敢谈论。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谈来也并无大碍。哦,说到此处,姐姐又要向妹妹透露一个惊天密闻。听说就在步登天步氏家族被灭族的前三个月月头,步家千金在哪市集中观赏灯火不慎走失。步登天派人找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这位步家大小姐却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音信全无。听说她走失失时才不到八岁。如果这位步家千金还活着的话,她应该是步家唯一一缕血脉了,更是旧国南昭仅存的皇室后裔了。妹妹你说,如果此刻步家大小姐还活着的话,你觉得她现在会在干嘛?”
  看着如意夫人诡异一笑,步飞烟打了个寒噤,但随即又恢复的平静。
  步飞烟调皮笑道:“我猜,她就坐在我对面给我讲故事。”
  如意夫人平淡的表情上绽出一抹笑容,说道:“妹妹说笑话了,步家千金走失时才不过七八岁,如今差不多过去了十一年,现在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年纪轻的很,应该是像妹妹这般大了,姐姐已经老了。”
  步飞烟转移话题道:“姐姐哪里老了,皮肤保养的这么水灵,脸蛋如花似玉,别说是王上,就连女人都忍不住对姐姐心动呢。”
  如意夫人轻笑:“妹妹真调皮,一张小嘴跟涂乐密似的净会夸人。”她顿了顿,又继续神秘问道:“妹妹可知道这步家千金的外祖母是谁?”
  步飞烟茫然摇头,道:“不知”
  如意夫人道:“便是当年倾城公主失落之幼女之女。”
  步飞烟楞了一下,点点头。
  如意夫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神情,问道:“很吃惊么?姐姐看倒不见得吧。眼下又该到了桃花枯萎的季节了。倾城公主的魂魄要从地狱里回来了,大梁王宫怕是永无宁日。”
  步飞烟神情失落,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倾城公主一片冰心在玉壶,到头来却落得一场幻灭虚空。此事皆因**而起,如今**已死,倾城公主的亡魂为何还不得安息?早早转世投胎,忘却人间疾苦,来世再做一个好女子岂不是更好?”
  如意夫人眼中忽现一丝落寞,口中念道:“嗯嗯,早早转世投胎,来世再做一个好女子。妹妹呀,你还年轻,殊不知这世上最难安抚的不是鬼神,反而是人心。鬼神虚妄,可敬而远之。但人心却能生出千百种鬼神,安而不宁,抚而不灭。”她说完这番话后,意味深长的望向窗外。
  听完如意夫人讲的这个故事,步飞烟一时感触良多,她想到了赵丽姝。丽姨一生风尘困顿,久历人世,看破勘破之事甚多,荣华花间露,富贵草上霜,一步一飞烟。如果她姓“甄”,那么是否意味着所有往事会自行寂灭?可偏偏她姓“步”,那这往事要如何灰飞烟灭,若真到了灰飞烟灭的地步,只怕是至死方休。如果如意夫人不姓“甄”,而姓“步”,她这一生是不是就不能意之所向,如愿以偿呢?
  这段故事讲完,夜的幕已经拉了下来,满园桃花在月光的清辉下显得寂寂寥寥,完全不复烈日下的生机盎然。鸣虫躲在树上嘶叫,仿佛有人低声哭泣。
  一阵晚风拂过,扑扑簌簌,恍若倾城公主的魂魄悄然归来,静静地潜藏在某个颤动的角落,伺机寻回百年前的仇恨。
  步飞烟猛地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如意夫人命流萤取来锦色绣花披风,亲手替她披上,道:“妹妹有孕在身,莫要凉坏了身子,天色有些晚了,妹妹若是不嫌弃可在姐姐这儿歇一晚上,明日再回去。”
  如意夫人的贴心使步飞烟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道:“姐姐留宿本不应该拒绝,只是晚些时候王上要过来栖鸾殿,还请姐姐莫要见怪。今日叨扰姐姐一天了,姐姐就送到这儿吧,早些休息。”
  如意夫人送她到了门口轿上方回到寝殿。长安公主睁大眼睛看向母亲,如意夫人抱起长安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哄她继续睡觉。
  窗外长夜寂寂,明月当空,晚风徐徐,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40章  劝说
  第二日,如意夫人差人送了十一坛桃花酒到栖鸾殿。宫人说,这酒是如意夫人进宫前从宫外带来的,放在酒窖中藏了整整十一年了。夫人自己舍不得喝,今儿个特地差人从酒窖里抬了出来送给琯夫人。
  宫中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无论大小事情,总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大家都在说,这心来的琯夫人不知使了什么媚术能独得王上恩宠,还能与那素来冷淡不喜热闹的琯夫人打成一片,这上好的桃花酿怎么如意夫人偏偏送给了这个新来的琯夫人,而不是送给王后。反正现在是整个后宫都知道如意夫人送给了步飞烟陈年桃花酒一事。
  当然如意夫人送酒一事也很快传到了其它夫人耳朵里。公仪王后冷冷一笑:“甄如意这个贱人,平时闷声不响,倒是会见风使舵。步飞烟受王上恩宠,如今风头正盛,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巴结。本宫倒是小瞧了她。”又嘱咐侍女道:“最近多多看着点儿甄如意这个贱人,还有宇文影这个贱人也一齐盯紧了。整个大梁后宫都是本宫的,一切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区区几个地位低贱的夫人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突然门外进来一位白衣俊俏公子,口里喊着:“拜见母后。”
  此人便是公仪雯之子拓跋凌云,公仪雯听到外面是儿子的声音,脸上立刻和蔼起来,露出慈爱的微笑,忙上前去拉住儿子的手。故作生气道:“还知道回来看望母亲,平日都不见你的影子。快老实交代,你又偷偷去哪里玩儿了?”
  拓跋凌云见母后脸色不对,跟母后蹭的更近了些,道:“母后,这宫中实在是太闷了孩儿不过是出宫去玩了几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那有“偷偷的”这书上说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母亲怎么可以这样说孩儿呢。”
  公仪雯安抚的看着儿子,道:“傻孩子,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宫去,不怕你父王知道了?你父王要是知道你出宫去了,你现在还能这样好好的站在这里和母后说话吗?”
  拓跋凌云搂住母亲的胳膊,道:“还是母后最疼云儿了。母后有所不知,皇长兄不在这宫中,孩儿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都快闷死了。”
  公仪雯摇了摇头,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儿子的头,说道:“凌云呀凌云,你什都不输给大皇子拓跋铭渊,就是生性跳脱,不务正业,没有野心。母后是看着你长大的,论聪明机警,文才武略你都不在你皇长兄之下。可眼下你父王年事已高,册立储君之事迫在眉睫。你父王膝下只有两个皇子,不是你便是他。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你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立储之事不仅关系到我们母子在宫中的荣誉和地位,更关系到整个公仪家族的兴衰命运。不管怎样,母亲都要竭尽全力助你登上储君之位。云儿你要替母亲争些气才是。 ”
  拓跋凌云耸着脑袋,道:“母后你讲了一堆道理该口渴了,来,喝点水。”说着端过一杯茶递到母亲嘴边。
  公仪雯接过茶水,无奈的叹了口气。
  拓跋凌云认真道:“云儿每次过来母后这里,母后总要给云儿讲一大堆道理来。孩儿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孩儿心思不在政事,也无意参与夺嫡之争。又何必与皇长兄争的个两败俱伤,像现在这样和和睦睦的不是很好嘛。”
  听完儿子的一番话,公仪雯气得要跳起来,厉声骂道:“畜生!母后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母后吗?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是要气死母后吗?”
  拓跋凌云见母亲生气,忙跪下来磕头认错:“母后,孩儿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顶撞母后了,您别生气了。”
  公仪雯看着脚下跪着的孩子,心中顿时柔软起来,怒气不禁全部消散,拉过他的手道:“起来吧,我的孩子。”
  拓跋凌云仍让跪在地上,道:“母亲生气了,尽可以打骂云儿,但千万别自己气坏了身子啊。  ”
  看着儿子如此孝顺,公仪雯心中宽慰,不禁爱抚着他的头,心道:这破坏兄弟之情,手足之谊的事情就交给母后来做吧,你永远都是我乖巧孝顺的孩儿。
  此情此景,若不是发生在深宫之中,而是在平常人家,怕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图景了。
  此时长乐公主在一行随从的拥护下也进了兴和殿,还未进得殿门,清脆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母后,母后,葵儿来看你了。听说皇兄回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随着殿门打开,一位身着紫色开衫的明朗少女一蹦一跳的进来了,公仪雯见是女儿来了,忙拉着儿子出来。拓跋凌云一见到妹妹就忍不住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没规没矩的,到时候嫁不出去千万别哭鼻子哦。”
  公仪雯瞥了一眼儿子,接口道:“你妹妹嫁不出去对你这个做皇兄的有什么好处。”
  拓跋凌云悻悻道:“母后,孩儿就开个玩笑了。您别当真。”
  长乐公主抱住母后,撒娇道:“母后,您看看皇兄,一回来就知道欺负我,您可要好好管管他,别到时候连个皇嫂都娶不到。”说完还不忘做个鬼脸。
  拓跋凌云还嘴道:“这个妹妹就不用担心了,全大梁的女子都在排着队等我娶呢,皇兄还不是想挑哪个挑哪个。”
  公仪雯看着一双儿女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童,忽而会心一笑,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平凡人家的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可惜生在了帝王之家。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坏的选择。
  当日,公仪雯特命御厨做了一大桌晚宴,母子三人共享晚餐,其乐融融。用膳期间,公仪雯还聊起两位孩儿的小时候,哪时候,他们还那么小,可是时间就拥有这样一双残酷的的巧手,仿佛是一夜之间,他们忽然就长的这么高了。公仪雯突然放下金筷子,微笑望着女儿,道:“葵儿今年十七了吧。母后记得怀你哪年,一直在永业寺礼佛,你出世的时候,永业寺外一夜之间遍开葵花,金灿灿的一大片,一望无际。永业寺方丈说:‘葵花向阳而生,预示着小公主将一生平安喜乐。’所以你父王将你取名结葵,赐字长乐。寓意‘长安久乐’,希望你一生都快乐无忧。你现在也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龄。前日夷越国派遣使者过来求亲,母后与你父王再三商议,决定送你到夷越和亲,嫁给夷越国世子,日后世子登基,你就是夷越国国母。”
  长乐公主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母后,女儿要一直陪在你身边,才不要嫁到夷越去,那个地方寸草不生,民风粗鄙。”
  话还未说完,公仪雯立刻拉下脸来,长乐公主立马停止继续说话。公仪雯道:“葵儿,你先听母后说完!”
  拓跋结葵低下头,道:“好吧。母后您说。”
  公仪雯脸色稍微缓和:“此次和亲于你自身是无上荣耀不消说,更关系到大梁南方边境的安定。现如今岭南岭南一带割据混乱,岭南王狼子野心,一直对大梁都城暗中窥伺,虎视眈眈。若岭南王此时趁机同夷越勾结攻打大梁都城,后果会不堪设想。我大梁自**往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达百年之久。王公贵族,骄奢淫逸,国力兵力都大不如前朝。大梁江山倘若因此葬送在父王母后手里,岂不为后世笑话?葵儿你自有长于大梁王宫,又是大梁国长公主,此次和亲,责无旁贷!”
  拓跋结葵口中佳肴此时已如石蜡般生涩无味,越嚼越慢,最后声音近乎哽咽,说道:“母后,葵儿不要去和什么亲,葵儿只盼望能一生一世陪伴在母后身边......”
  拓跋凌云自幼与妹妹骨肉情深,听到母后要妹妹去夷越和亲,不由得对这个平日刁钻古怪的妹妹起了怜悯疼惜之心。忙打破尴尬,举起酒杯道:“母后,孩儿先敬你一杯,孩儿认为葵儿年龄尚小,和亲之事可日后再议。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今晚聚在一起吃饭,换个话题好吗,母后?”
  公仪雯叹了口气,温和道:“葵儿,母后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身为一国公主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责任所在,无时无刻为着大梁的江山社稷考虑。”
  拓跋结葵眼中噙满泪水,哽咽道:“母亲难道一点儿都不心疼葵儿吗?您难道忍心看着葵儿只身一人前往粗鲁野蛮的夷越之地吗?”
  公仪雯呵斥道:“胡闹!你的身后是整个大梁国!你怎会是只身一人!”
  拓跋结葵掩面奔出殿外,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道:“和什么亲,葵儿不过是两国之间贸易往来的政治牺牲品罢了!”
  公仪雯气的手脚发抖,摇头道:“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
  
 
第41章  和亲风波
  拓跋凌云眼看着一场本来融洽的晚宴变得不欢而散,不由得心中怅然。让吩咐侍女跟紧妹妹,自己去安慰母亲。
  公仪雯主张和亲,也是出于下策。大梁国如今再弱,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夷越国一时也不敢如何轻举妄动。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她也舍不得把长乐公主嫁到那蛮荒未开化之地。只是无奈儿子不争气,无心争夺王位,她公仪雯堂堂一国之母,儿子要是将来登不了王位,自己这一生步步算计,岂不是要前功尽弃。所以她只好出此下策,牺牲女儿去夷越和亲。深谙政事如她,如今夷越国国王卧病多年,传位给世子不过一两年的事情,拓跋结葵贵为大梁国公主,必定会封为王后,呼风唤雨易如反掌,再加上她娘家公仪家族在朝中的势力鼎力支持,这样一来就不怕争不过二皇子拓跋拓铭渊。
  其实二夫人宇文影相对于王后公仪雯来说是一个资质极差的对手。过硬的后台,显赫的家室,宇文影都输给公仪雯,就连头脑和计谋她都比公仪雯要逊那么一筹。但是,人家生了个争气的好儿子,这是公仪雯羡慕不来的。这宫中的夫人里头,但凡生了半个儿子的,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登上王位,二夫人宇文影更不例外了,上天倒也长了眼睛,让她生了这么个精明能干的好儿子,做梦都能笑醒。大皇子拓跋铭渊的确是年轻有为,办事得力,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他虽是庶出,但也深得王上喜爱。宇文影也母凭子贵,有恃无恐,越来越没将王后公仪雯放在眼里。甚至宫中还一度谣传过,王上要废掉公仪雯重立宇文影为后。公仪雯得知此事后,虽知是谣言不可轻信,但也气的咬牙切齿,更将宇文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宇文影也不甘落后,于是二人唇枪舌战,各显神通,后宫一直都是女人们斗法的战场,最主要的是:没有任何硝烟。当今王上轩辕傲一直得意的坚信自己的后宫绝对是历朝以来最和睦的,每每读道前朝史书上后宫政乱,心里总要嘲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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