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客气的摊开手请步飞烟坐下,按理来说,琯夫人是王上的妻室,应算长辈,所以坐在了正上方之位,长乐公主与二皇子各坐两侧,轩辕捻墨与步飞烟相对而坐。
步飞烟惊讶的打了个招呼,说道:“墨哥......兄长,你怎么来了?”
长乐公主用胳膊肘推一下轩辕捻墨,说道:“墨哥哥,你在干嘛呢。一直喝酒,看到妹妹也不起来打个招呼。”
拓跋凌云也看出了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异常,但转念一想,二人本来就不是亲生兄妹,关系疏远也属于正常。
第43章 相见是徒劳
步飞烟与轩辕捻墨目光偶有交错,但彼此刻意回避,步飞烟轻笑,倒是先开了口,道:“兄长近日可还安好?不知家中父母身体如何,小妹前阵子还说请求王上准许小妹回家看望双亲。”这一字一句的话看似普通平常,但从她口中说出来着实艰难。轩辕捻墨的消瘦她是看在眼中的,心疼在心里,可是这又能怎么样,连问他一句最近过的好不好的勇气也没有。当然,她看的出来,他过得不好。
轩辕捻墨放下酒杯,十指骨节分明,相比从前要清瘦许多。他抬眼望向她盈盈笑眼,她还是和进宫前一样,依旧是如此美丽,光彩照人。她肯定过的很好,他放心多了。前些日子还听说她有了身孕,马上要做母亲的人了,心中一定很高兴吧!他笑道;“家中一切安好,妹妹勿要挂念。”接着又道:“前些日子,兄长听闻小妹有了身孕,因为公事繁忙,没来得及道贺,今日相聚唐突,礼物得改日奉上了。”言语中竟多了许多客套话。
步飞烟心中想:我不要什么礼物,你人来了就好。
但是步飞烟不能随心所欲的吐露心迹,她尽量的表现的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轩辕捻墨想到她已有孕在身,心中一阵凄凉,柔肠百转,纵有千丝万缕的惆怅也是枉然。
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无奈是越来越远了。
这十年来,背道而驰的相交,方才缠绵,却要分离。轩辕捻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知道的,无论自己有多么不舍,有多么放不下,他都要强迫自己去放下。他与她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但是,心中的牵挂如同那日的藤萝花枝,疯狂地将他缠绕,不依不饶,连气都喘不过来。
步兮舞时不时的看他一眼,似是读懂了他眼中的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进宫一事,是她自己的决定,亦是她自己的取舍。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心疼他的形销骨立。这个男人等了她十年,加上这一年,刚好是十一年,从少年等到青年,等到她已嫁作他人妇。还在舞坊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她一回头,他便会站在自己的身后。果然,终于有一天,她所期待的鲜衣怒马的少年人真的来了。如同历史上所有英雄与美人的桥段,故事缓缓拉开帷幕。可是,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未开始,就已经是结局。记得他说过要娶她,她从童年等到了成年,他一直践行着自己的诺言,她,却落荒而逃。
耳边回想起算命瞎子的话:“二人的八字似合难合......”
将她送进宫的那一刻,他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这样荒唐而又尴尬的局面,曾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有一天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王上夫人。
他注视着她,仿佛这次相逢是在梦中,一不留神,她会消失不见。拓跋凌云和拓跋结葵感觉桌上气氛尴尬,忙劝二人饮酒,步飞烟刚要饮酒,轩辕捻墨打断道:“你有身孕,不可沾酒。”毛领的语气中带有不容抗拒的命令,仿佛忘掉了他们之间的身份。
步飞烟笑笑,放下酒杯,说道:“多谢兄长提醒,小妹不喝就是了。”
拓跋凌云对自己的亲妹妹说道:“你这丫头,看看别人家的妹妹多听话,再看看你,成天跟我作对。”
拓跋结葵偏过头去,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靠近步飞烟道:“琯夫人,墨哥哥对你真体贴。要是有一天,我能嫁到将军府去,他也能对我像对你这般好我这一生就很满足了。”
步飞烟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主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会的,那是自然的。”
拓跋结葵忽然垂下头,话语里带着哭腔,说道:“可母后要我嫁到夷越和亲。”
步飞烟向来心思缜密,听到长乐公主说的这句话显然有些诧异。
拓跋结葵对轩辕捻墨说:“墨哥哥一定会舍不得葵儿的对吧?”眼睛里闪着期盼的亮光。
捻墨微笑,说道:“嗯,墨哥哥会经常想念葵儿的。”
拓跋结葵立刻拉下脸来,生气道:“想念有什么用!夷越国与大梁国相隔万里,就算是长了翅膀的鸟儿飞过去也要飞个几日几夜,你的思念估计传到半路就散了。葵儿可不想一辈子见不到你呢。要不明晚的时候,趁着月后风高,你在宫墙外等我,我们一起私奔,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一起浪迹天涯海角,过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你说好不好,墨哥哥?”结葵原是随口一说,眼睛眨巴眨巴的,认真的样子很可爱,好像只要轩辕捻墨说一声“好”,她立马会跟着他走,哪怕是天涯海角。
步飞烟哑然,以前有人也跟她说过一起去浪迹天涯的情话,她不由得佩服和欣赏长乐公主,这位可爱的小姑娘看似没心没肺女,实则敢爱敢恨,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情,如此的真实,纯净,美好。
也许,她才是这大梁宫中唯一一朵不被世俗所沾染的向日葵花,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她就能绽放出万丈光芒,活泼的让人眼前一亮。她步飞烟不敢说出口的,不敢尝试的,她都敢说敢尝试。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惋惜,别有根芽的葵花,因为命运使然,被禁锢在深宫的清秋里。而她自己不也是被囚禁在宫中的花树吗?
轩辕捻墨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步飞烟,目光转向长乐公主,说道:“公主你还年纪尚小,王后娘娘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会忍心将你嫁到夷越。定是你调皮惹得王后娘娘不高兴了。”
结葵回答道:“母后亲口跟我说的,母后还说,等葵儿满了十八岁就要把我嫁出去。墨哥哥,要我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你呢。我不管,我就要赖着你,做你的夫人。”
凌云见妹妹死缠烂打,哭笑不得,说道:“皇妹,琯夫人坐在这里呢。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兄长每天是如何教导你的!女孩子家家要矜持些,你看看自己,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他将自己教导无方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不愧是亲生的兄妹。
拓跋结葵暗地里踩了王兄一脚,拓跋凌云识趣的闭上了嘴。
轩辕捻墨道:“能得公主青睐,是卑职荣幸。只是卑职身份低微,怕配不上公主。”
拓跋结葵生气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这么现在连你都变得这样迂腐了。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说着竟然真的留下眼泪来。
步飞烟去过手帕,替她拭去眼泪,嘴上不知如何安慰。
拓跋凌云的目光大多数时候是落在步飞烟身上。他对眼前的这个所谓“长辈”的女子,并没有对长辈的敬意,心底里更多的是仰慕。只是他把这份仰慕之情藏得很深,没有表露出来。
步飞烟安慰道:“媒妁之约需遵父母之命。公主与兄长结合这件事情非吾兄长一人可做主。公主放宽心,莫要气坏了身体。”
拓跋凌云将目光从步飞烟身上移开,斟了一杯酒然后饮尽,他不懂自己的仰慕之情从何而来,他可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身旁的这个女人。
长乐公主抽泣了几声就止住了,将步飞烟的劝慰听在耳中。那边轩辕捻墨也一言不发,兀自饮酒,两个男人各怀心事,没有过多交谈。
轩辕捻墨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步飞烟,这极其平淡,但随意的一眼却被拓跋凌云看在眼里。他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可又觉得不妥,立马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再去想。
长乐公主这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天真活泼,起身相送。她总是这般天真无邪,轩辕捻墨实在不想伤害她。拓跋结葵说道:“捻墨哥哥,你尽管拣些好听的话放在心里,让你为难的话就不要管了。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对吧。天黑了,你自己路上当心。”
轩辕捻墨的余光扫过拓跋结葵天真稚嫩的脸,心中一阵愧疚。她是这样在乎他,把他当做心上人,而轩辕捻墨只能把她当做妹妹,他对她的感情,就像哥哥对妹妹。眼前的这位小姑娘笑的没心没肺,天真烂漫,似乎永远不会受伤,从来不在人前透露自己伤心的模样。轩辕捻墨知道,她的心里此刻一定不好过。
长乐公主善良可爱,天真无邪,他却不得不伤了她。
夜色是如此的迷茫,他不喜乘轿,来的时候只骑了一匹马。这一次又是孤身一人骑马行在路上,日后,不知还有多少次的孤身一人。
晚宴就这样散去,几个年轻人回家的回家,回到寝宫的回到寝宫。这夜,四个人各怀心事,辗转难眠。
第44章 痴情公主
风和日丽的一天,长乐公主起轿去了王上的御书房,她特意穿了一件精致的华服,还命侍女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
御书房外,一个娇俏的小人儿,对着守门的宫人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地进来父王的书房。
王上正在批阅奏折,结葵从后面突然蹦出来,王上见是女儿,也不予以怪罪,反而很开心。长乐公主年幼时经常与父王这样玩耍,王上早已习惯女儿这些调皮的小伎俩。
长乐公主对父王撒娇道:“父王耍赖,每次都吓不到你。”
王上道:“父王年纪大了,要是真被你这个小丫头吓到了,怕连公文都看不成了。”
拓跋傲中年已过,是半百之人,青丝中掺杂着大量白发,结葵听父亲这么一说,心中很不是滋味,说道“父王,葵儿以后再也不吓你了。葵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父王。”
拓跋傲坐在龙椅上看着公主,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问道:“葵儿打算要怎样孝敬父王呢?”
长乐公主命侍女呈上来一个八宝锦盒,打开一看,是一颗鸡蛋大小,光泽莹润的东海夜明珠。王上捋了捋胡须,道:“父王这宫中夜明珠虽多,可是大小却不及你这颗二分之一,果然是件罕有的极品。”
拓跋结葵得意道:“那是自然了,葵儿这颗夜明珠不仅大,还有许多特殊的妙用呢!置于室内,可使室内冬暖夏凉,有驱虫祛湿之妙效。”
王上说道:“好啊,真是颗好珠。”
长乐公主见父王喜欢,忙道:“父王既然喜欢,便请收下孩儿呈上的明珠。”
王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说道:“葵儿无事不献殷勤,有何事?说来父王听听。”
长乐公主作出扫兴的表情,说道:“葵儿赠父王礼物,实在是出于真心孝顺,父王您要是这样说葵儿,可也太小瞧葵儿了。”
王上笑道:“有意思。既然无事,那就陪朕坐着批阅奏折吧。”
王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忙拿来一把椅子,长乐公主就坐在父王身边,陪着父王批了一上午奏折。忽见窗外挂着一顶鸟笼,笼中关着一只可爱的金丝雀。长乐公主看的出神,雀儿在笼中上窜下跳,却怎地也飞不出笼子。她对父王说:“父王,女儿若是这只金丝雀,父王会不会打开笼子让女儿飞出去?”
王上点点头,回答道:“嗯,若葵儿是这只金丝雀,父王会给你造一个更大的笼子,气派辉煌,让你在里面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哈哈哈。”
长乐公主道:“那要是有一天女儿要嫁人了呢?”
王上答道:“你是孤王最疼爱的公主,父王会为你定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的让葵儿从大梁王宫嫁出去。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公主。”
长乐公主想到母后要让自己和亲一事,感伤从心只中来,哽咽道:“如果葵儿已经有了心上人,父王还会将女儿许配给别人吗?如果此生葵儿不能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又怎能幸福?何谈幸福?”
王上颇有感概,一时不知作何解答。二人对话,从头到尾都与平常父女般自然亲切,她在女儿面前没有任何王上的架子,可见他对这个小女儿是极其疼爱的。而这个女儿丝毫不像其他皇子公主一样畏他惧他。身为一囯之君的他,心底里也有着像普通人一样柔软的角落。王后曾经与自己谈及将她嫁往夷越和亲,说到底,他心中还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尊贵无比的女儿嫁去夷越那荒芜之地。王上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尚年幼,嫁取之事待成年再做打算。”
长乐公主眼中泛起泪光,央求道:“葵儿希望永远陪在父王母后身边,求父王不要将女儿嫁出去。”
王上见公主说的恳切,加上前阵日子听说她生了场病,自己却因为朝中事物繁忙,抽不开身去看望。心中过意不去,问道:“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身体可好了些,父王传太医再给你仔细诊治如何?”
拓跋结葵道:“让父王担心了,你看,葵儿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我就知道,父王最疼爱葵儿了。”
王上点了点头,又问道:“方才你说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
长乐公主神态有些忸怩,面带娇羞,回答道:“父王,你是见过的他的,一定不会让父王失望的。嗯,他是将军府的公子轩辕捻墨。”一提起他的名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甜蜜。
王上神色突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脸上渐现怒意,呵斥道:“放肆!你贵为一囯公主,当身系国家大业,岂能被儿女私情左右,失了规矩,乱了方寸!即日起,孤王要你闭门思过,不准再踏出长乐殿一步”又说道:“来人啊,将公主送回长乐殿!”
父王一直平和,从未在自己的面前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这是父王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生气。她不明白,父王为何前一秒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说变就变“父王为何生气?难道是葵儿哪里说错了。”
王上道怒气未消,说道:“长乐,你死了这条心,总之,父王绝不会让你嫁到将军府中。冤孽!”
长乐公主瘫软在地,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乱转,此时,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父王为何反感自己嫁到将军府?
听到妹妹被父王下令软禁的消息,拓跋凌云急忙赶了过来。拓跋结葵呆坐在榻上,两眼空洞,毫无生气。凌云见到妹妹这个样子,心疼道:“傻妹妹呀,我这个做皇兄的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呐!前些日子才生病了,现在好不容易好转了。今日又被父王下令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