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葵心中郁闷,不耐烦道:“皇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公主烦的紧。”
拓跋凌云说道:“你烦什么?多好的天气,你不去赏花,没事跑去找父王赐婚,现在好了吧,被父王禁足了吧。我这个做兄长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知道王都的哪些公子哥儿们都是怎么笑话我这个好妹妹的吗?我说皇妹你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给哪个傻小子?他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儿吗?还有哪里好了?”
拓跋结葵被兄长说的一愣,大声道:“王兄你听着,葵儿就是喜欢他,就想嫁给他。要是逼我嫁给夷越世子,葵儿还不如一死了知。呜呜呜……”说着竟伤心的抱住兄长放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兄长衣服上蹭。
凌云无奈,事已至此,妹妹又用情太深,他知道如今安慰无用。于是亲自前去求见父王,请求父王网开一面。为妹妹赐婚。
据说王上当时火冒三丈,怒斥道:“你妹妹胡闹,做兄长的不加以制止也就罢了,反而跟着她一起胡闹。真是孤王的好王后,替朕管教出这样一对好兄妹!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来呀,压出去!”
此事便这样告终,公仪雯心知王上已怒,若贸然去求情,只会惹得龙颜不悦,她是个聪明人,所以也不去王上哪里求情诉苦。对于一双儿女先后被王上禁足一事,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疏于管教,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吃了个大亏。当然此次便宜了后宫的夫人们,白白看了她公仪王后的笑话。
此时,大皇子拓跋铭渊出夷越也已经回宫了。奇怪的是,他只是去过一次早朝,极少在宫里活动。
步飞烟并不意外,她知道公主真性情,那日晚宴上她故意对长乐公主劝慰说“婚姻之事不能全凭兄长一人做主”时,就已经料到公主会因为自己的话去请求王上赐婚。但二皇子被禁足三个月却是意料之外。
一日天气晴好,栖鸾殿中来了一位冷若玄冰的华服公子。他穿着一身玄色虎纹袍,目光冰冷,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寒意。他在殿外一边品着桃花酿,一边等候着琯夫人。他的大拇指上带着一只白玉指环,与瓷杯轻轻接触,便是一声清冷的脆响。此人面如冠玉,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举一动间无不是王室贵族气派,叫人好生敬畏。此人便是前段时间出使夷越归来的大皇子拓跋铭渊。
步飞烟缓缓走近,坐下来,笑道:“有客至,未曾远迎,失礼了。”步飞烟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皇子,那日在将军府献舞,他在高处观赏,她在台上表演。是以大皇子记得她,她不记得
大皇子了。
此时,步飞烟已怀胎四月有余,小腹微微隆起,面色红润,气血充足,原本清瘦的她,此刻多了几分富贵之态。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上次在将军府,由于距离较远,看的不怎么清楚,是以对她的面容印象模糊。
这近一看,才惊觉眼前这个人的确是艳绝无伦,这样容颜姣好的女子
恐怕是在全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个了。
拓跋铭渊道:“琯夫人不必客气,将军府初见,夫人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将军府义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王上亲封的’琯夫人。哎呀,人生总是繁华翻覆。‘”
第45章 局中局
步飞烟笑道:“大皇子突然驾临,着实令本宫受宠若惊。大皇子日理万机,怎会想起要到我这里坐坐。不知有何见教。”
拓跋铭渊嘴角上挑,语调平静,说道:“琯夫人多虑了。本宫此次前来不过是好奇罢了,王上亲封的琯夫人究竟是何等绝色,今日见到,果然是名不虚传。听说,琯夫人一来,后宫粉黛颜色尽失。王上的宠爱日以复加,盛宠不衰。”
步飞烟也并不谦虚,回答道:“还要多谢二皇子夸赞了。”
拓跋铭渊向来冷漠的表情此时多了几分笑意,随即收敛,忽起身道:“铭渊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夫人安心养胎,改日再会。”
看着大皇子走远,一旁的丫鬟栀画问道“大皇子此次前来是何用意?”
步飞烟笑道:“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们以礼相待即可。”
宇文影宫中。
一位衣着讲究的的华丽妇人端坐在方榻上,正在啜着一口清茶。
一位华服公子跪地行礼道:“回额娘,孩儿方才去过栖鸾殿。”
宇文影道:“可曾发现什么?”
拓跋铭渊道:“琯夫人区区舞姬出身,恃宠而骄,乃毫无见识之人,母亲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宇文影道:“如今是夺嫡的紧要关头,你我母子皆不可大意轻敌。步飞烟虽微不足道,但毕竟名义上是将军府的人。如今又身怀龙种。我从太医处得知她极有可能怀的是位皇子。王上年纪老迈,是非不分,指不定哪日头脑一昏,把步飞烟之子立为储君,此事不得不防。拓跋凌云整日不务正业,成不了大器,眼下公仪雯机关算尽,处心积虑,需要时刻提防。额娘考虑再三,想了个两全之计。”说完眉毛上挑,面露得意之色。
拓跋铭渊侍立在侧,道:“额娘请讲。”
宇文影缓缓吐出八个字,道:“借刀杀人,置身事外。”
拓跋铭渊聪慧,一说便顿悟,道:“一切听从额娘安排。”
宇文影挥手示意,拓跋铭渊俯首,宇文影在儿子耳边耳语了几句,拓跋铭渊点点头,道:“孩儿遵命。”说完,突然眉心微皱,继续说道:“孩儿还有一事相求,望母后应允。”
宇文影道:“哦?什么事,讲。”
拓跋铭渊道:“请母后留琯夫人一命。”
宇文影颇有兴趣的看着儿子忸怩的神色,问道:“为何?莫不是吾儿看上了她?”
拓跋铭渊一时语塞,宇文影深知儿子自小便不善表达,平素待人接物皆给人冷若冰霜的感觉,让人难以接近,唯独对自己格外尊敬。
这么多年来,儿子第一次向自己恳求一件事情。她神色微妙,回答道:“步飞烟失去腹中孩儿,便失了依存。待你君临天下,这个女子便是母后送你的一份薄礼。”
拓跋铭渊神色恭敬,向后退了半步,恭敬道:“谢母后。”
宇文影道:“嗯,下去吧”
第二日早间,流萤匆忙跑进了公仪雯寝殿,公仪雯正在由宫女服侍着梳妆。“王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公仪雯斜眼瞟过去,脸上有些恼怒,说道:“一大早上的,何事慌成这样?快起来说话!”
流萤道:“王后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奴婢去掖庭取衣服之时,听到掖庭的奴才们都在议论王上要立琯夫人腹中的孩儿为储君。”
公仪雯面色平静,心中却如被大石击中,抑制住激动,淡淡道:“你慌什么?宫中流言,未必可信。”
说完转过头看向流萤,流萤神色并未有什么不妥,不像是撒谎。
流萤答道:“奴婢听说昨夜王上宿醉栖鸾殿,作了一句诗,叫什么’琯娘清妙世无双,锦鲤出水真龙王。‘ 此诗一出,立刻在宫中传遍了。奴婢刚一得知,就特地回来禀报娘娘 ”
公仪雯冷笑,轻轻念出来了那句诗 :琯娘清妙世无双,锦鲤出水真龙王。心想,这琯娘指得是琯夫人,锦鲤出水便是指腹中的孩儿无疑了,好一个真龙王!公仪雯向来冷静,可是在夺嫡之战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若是稍不留神,便会前功尽弃,死无葬身之地。她手中握住一根镶着玉石的簪子。似乎是要将其捏碎,眉心中的戾气一点一点聚集,表情凶悍。
流萤跪在一旁,身体不住的发颤,低头不敢再讲话。公仪雯将一桌子的细软首饰推翻在地,噼里啪啦,叮当作响。咬住牙齿道:“本宫身体不适,速宣李太医进殿!”
流萤惶恐应诺,约莫过了半刻钟,一位面皮白净,模样俊雅的男子手提药匣子匆匆进了王后寝宫,大约二十六七的模样。
身着玄青色衣服的男子跪地行礼,道:“微臣给王后娘娘请安。不知王后娘娘哪里不适。”
王后斜倚在榻上,冷眼看着他。说道:“李太医医术高明,把脉便知。”说着撩开小半截衣袖,露出白生生的一节手臂。
李太医缓步上前,跪下来为王后诊脉。诊脉之时,特意放了一方特意备好的素绢,宫中的王后和夫人们尊贵无比,除了王上之外,任何男子都不准与她们有肌肤之亲。李太医把了片刻脉,说道:“王后娘娘脉象平稳,身体健康,并无大碍。”
公仪王后道:“李太医有所不知,本宫这是心病。”
李太医答道:“微臣开一副安神的药方,王后服下后,精心养将几日便可。”
公仪王后轻笑,道:“李太医八岁时就是前朝神医司徒子的关门弟子,深得老太医真传,一身岐黄之术,妙手回春。你开的药方,本宫自然深信不疑。不过,本宫还有一事相求,还请赐教。”
李太医退在一旁,跪下道:“王后娘娘请说,微臣但有所知,悉数奉告。”
公仪王后微笑道:“很好,那本宫问你,女子怀胎,几日可辨男女?”
李太医道:“是男是女,六月后方可把脉得知。”
王后娘娘又问道:“你可知道琯夫人?”
李太医回答道:“宫中女眷生产之事,皆有卑职掌管。微臣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后道:“琯夫人怀胎七月有余,最是保胎之时,本宫这里有一副上好的安胎药材,你配药之时,放进去。”
李太医脸色大变,背夹渗出汗来,双手颤动,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木盒子,打开一看,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凭他行医多年,立刻得知这就是麝香。
帘子后面,公仪雯淡淡道:“李太医在宫中已行医多年,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此事该怎么办了吧?”
李太医颤抖道:“王后娘娘神明大义,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恕卑职不能从命。”
公仪王后冷笑一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王上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李太医到现在还没有决断吗?”
李太医惶恐道:“卑职誓死效忠大梁国王上,若有半点私心,人神共愤!”
公仪雯道:“好一个人神共愤!本宫可是听说李太医家中上有七十岁老母亲,下有一个十五岁侄儿。本宫身边正好缺一个小太监,不如就将你那小侄儿接过来,当然,你母亲也是要接过来的,不过从你老家到京城王都地势险峻,路途遥远,你母亲年迈,不知熬不熬的住。若你的老母亲在来京途中支持不住了,李太医你就真的是要人神共愤,天诛地灭了!”公仪王后虽面无表情,但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怨毒。
李太医跪倒在地,躬身匍匐至王后娘娘帘下,乞求道:“王后娘娘息怒,卑职愿为王后娘娘效力,誓死追随王后娘娘。还请王后娘娘不要为难老母和侄儿。”
公王后推开珠帘,走了出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吾儿功成,必拜太医为上卿。”
李太医应诺。
李太医这出戏演的漂亮极了,毫无破绽。公仪雯却还自作聪明,被蒙在一个巨大的阴谋和圈套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朝失足足以酿成千古之恨。
其实,在此之前,大皇子早已经花重金收买过李太医,李太医不仅仅是王后娘娘的人,还是大皇子的人。
第46章 算计
十二月,大梁国的冬天。
这年,天气格外寒冷。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栖鸾殿外的树木都裹了一层银装,不复本来的面貌。只有园中角落几株梅树静立在一旁,不时地吐出新蕊,于刺骨寒风中送来幽香阵阵。
栖鸾殿内门窗禁闭,竹炭在火盆中明明灭灭地烧起。步飞烟裹着银白色的貂裘,身着宽松的碎花袄子。此时,她已经有身孕七个多月,小腹已经隆起的很高了。一头乌发只用发簪轻轻挽起。她斜斜的倚在湘妃榻上,眼睛透过窗外,看着墙角数枝梅树呆呆出神。
栀画担心如夫人的身子受不住天冷,在一旁多添了一些炭火,说道:“夫人,天气冷,您还是进寝宫内去休息吧。”
步飞烟道:“近日总是觉得困的很,睡觉却又睡不安稳,本宫再赏一番窗外的雪景便去休息。你先去把本宫的紫色小火炉拿过来”
说着偏过头来,继续欣赏着窗外的梅花。不一会儿,栀画递来了一只小火炉,里面燃着新碳。
不一会儿,栀画又过来禀报:“夫人,李太医求见。”
步飞烟思考了一会儿,道:“把脉问诊的日子不是还有小半月吗?本宫又没召见他,他来做什么?”
栀画回答道:“李太医说是王上担心夫人体弱,入冬天冷。特命他前来诊脉。这会儿还等候在门外面呢。”
步飞烟淡淡道:“王上倒是有心了,既然是王上的意思,那便让他进来吧。”
栀画应诺,开门将李太医带了进来。眉梢间透着隐隐约约的喜悦,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李太医,然后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李太医凝神诊脉,完后道:“夫人近来是否睡不安稳,常常多梦?”
步飞烟答道:“大人医术高明,确有其事。”
李太医又道:“夫人脉象紊乱,微臣开一副安胎药,按时服用,三日后方可见效。”
步飞烟点头,道:“有劳李太医了。”
李太医道:“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卑职职责所在。”说完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栀画,便退了出去。
栀画目光依依不舍的望着李太医出去,良久才低下头来。
步飞烟把栀画这一举动看在眼里,问道:“栀画你很喜欢李太医?你们认识?”
栀画听到夫人这么一问,把头埋的更低了,小脸涨的的通红,说道:“哪、哪有。”
步飞烟笑道:“李太医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医道高明。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们栀画也是个很好的姑娘,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栀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不、不、不,栀画只想一心侍奉夫人,不敢高攀。”
步飞烟想起了从前坊中的姐妹们,说道:“我待你如同姐妹,有本宫替你撑腰,还怕配不上他?别说是个小小御医,便是大梁国皇亲国戚你也攀的了。待你年满二十,到了出宫的年纪,本宫便将你许配给李太医。”言语间有姐姐的慈爱,更有锐不可当的强者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