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的孩儿一降临,他便要在这大梁国后宫翻云覆雨!
栀画听的心惊,却也感动不已。她心底里知道这位夫人来路不简单。绝不可将她等同于后宫中争风吃醋的夫人。栀画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诚心她。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生死,都要追随这位琯夫人。
栀画激动的忙跪下,道:“夫人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栀画愿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步飞烟道:“本宫将你当做亲妹妹,怎么会舍得要你去死,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休息。”
说着又命一旁候着的另一名叫做青儿的宫女去医阁抓药。
寝殿着实温暖许多,步飞烟懒懒问道:“你与李太医是旧相识?”
栀画侍在一旁,低头道:“栀画三岁时曾是司徒子老太医丹炉旁扇火的小童子。李太医当年十岁,比奴婢先来几年,算是奴婢的师兄了。”说完,顿了顿,又道:“虽然师兄当时才十岁,但早已经是李太医的入室弟子,年纪轻轻,就在京城中名声大噪。奴婢从小便仰慕这位师兄,师兄确也奴婢多有照顾。直到后来,李太医仙逝,奴婢又被分配到掖庭,此后与李太医少有往来,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奴婢。”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
步飞烟笑道:“真是缘分呐。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说来李太医也暗中爱慕你多年呢。”
栀画一脸疑惑,李太医乃大梁国名医,怎么看得上自己这么个小小婢子。
步飞烟见栀画满脸迷惑,说道:“你靠近些,本宫给你说一段故事。”
栀画向前挪了几步,认真倾听。
“四年前,京城醉烟楼舞坊中有一位能歌善舞的歌姬。一日,她跳完舞后,正在坊中卸下装扮,房间突然闯进来一位喝醉酒的陌生男子,尽管醉酒,但那女子阅人无数,看得出来此人是位君子。便为他奏了一首醒酒的曲子,那人竟合歌而拍,从此他们因为音乐结为知己,一直惺惺相惜。那名男子祖籍岭南,据说是前南昭国遗民。六岁时随父入京,因天资聪颖吧,恰被司徒子破例收为弟子。他时常来我这里倾诉自己国破之痛,以及他一直爱慕一位小他五岁的姑娘,因为身份原因,他始终不能向她表达爱意。所以终日郁郁,花钱买醉,以解心忧,而他日夜思慕的人刚好叫做栀画。”步飞烟顿了顿,说道:“许是缘分所致,本宫身边恰好有一个叫’栀画‘的人。本宫从前与他是至交,得知李太医在宫中,本宫一早就去联络了他。”
栀画听夫人说完,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刚好也喜欢自己,心中涌起一股甜蜜。她向来机警,她知道夫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花费这么长时间来说故事给自己听。当下继续凝神细听,步飞烟看了一眼她,温和笑道:“本宫方才与李太医的对话,只是做了一出戏给旁人看罢了。栀画,你也算是半个行医之人,你摸摸我这脉象。”
栀画伸手搭脉,见夫人脉象平稳,胎正气足,不解道:“娘娘玉体安康,李太医为何要说娘娘身体抱恙。”
步飞烟微笑,问道:“你可知李太医开给本宫的药中加了什么吗?”
步飞烟平静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说道:“麝香”
栀画大惊失色,几乎尖叫。她知道这麝香具有滑胎的作用,夫人若是服下,后果不堪设想,怎能不惊。
步飞烟缓缓道:“你紧张什么,本宫还没讲完。你过来。”
栀画俯下耳朵,步飞烟在她耳中低语了几句。栀画点头,步飞烟又细声道:“宫中隔墙有耳,记住,今天本宫对你所说,切不可走漏风声。”
栀画神色凝重,应诺。
大雪纷纷扬扬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方才停止,整个大地,纵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在雪停下的这日清早,宫女青儿推开窗户,让外面的清新客气进来,见墙角梅树上立了三五只寒鸦,嘶哑低啼。步飞烟还在熟睡,栀画因家中有事,请了小假,今日暂由青儿接替栀画的班,服侍琯夫人起床梳妆。
忽然里面的琯夫人失声尖叫,道:“啊!来人呐!快来人呐!!!”声音刺耳,撕心裂肺。
第47章 小产
青儿得知事情不妙,赶忙放下手中事情进了如夫人寝宫。琯夫人手抱住被子,蜷缩在床上角落,脸色惨白,青儿惶急问道:“夫人,你怎么了?”却在抬眼间看见床上一滩殷红血迹,着实刺眼。
青儿忙去宣李太医,李太医急匆匆赶来,车轿片刻便停在了殿外。李太医把脉,诊治了一会儿,沉吟道:“失血过多,胎儿不保,望夫人保重凤体。”一字一句,如针如刺。步飞烟秀发凌乱,有几缕贴在了沾满泪水的脸上,深情凄苦,拉住李太医的袖子,道:“此事千万不可向外宣扬。尤其是王上。”
青儿见到此情此景,兀自惊恐未消,像是失了魂一般定在哪里。步飞烟瞥了一眼青儿,随即扯开嗓子,道:“今日之事,栖鸾殿内若是有人敢走漏半点风声,本宫定叫他死无全尸。”说着又瞥了一眼青儿。眼眸中的盛放着不可抗拒的威仪。李太医忙俯首跪下,应诺:“夫人放心,卑职决不会透露。”栖鸾殿内其它人忙都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奴婢绝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此时窗外又飘起了零星小雪,而陛下已于前日去了太后陵寝守陵,需三月后才能回京。
步飞烟早就料到自己阻挡不了宫中的流言蜚语,她也没想过要去阻止宫中的流言。
此时,寒鸦已经尽数飞去,栀画侍立在一旁,问道:“夫人,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步飞烟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一大早,传来了青儿投井自尽的消息。大家纷纷议论,青儿是因为照顾夫人不周,怕王上怪罪,内心害怕,所以投井自杀。更有甚者,说是琯夫人痛失爱子,迁怒于宫女,所以将其赐死。可流言终究是流言,其可信度又有多高。
还原后的事实是这样的。青儿本是被公仪王后收买的一名地位极低的小宫女,平日监视栖鸾殿内的一举一动。因为宫中像青儿一样身份低微的宫女实在太多,平日只需站在一旁,等着伺候主子,因此不易打草惊蛇,引人察觉。
其实步飞烟一直没有察觉到青儿是内鬼。步飞烟性格谨慎,即使是最亲近的宫女,她说话做事都会有所保留。她只把自己在眼前该演好的戏演好演足,不留下任何把柄。那日青儿亲眼见到步飞烟小产后,便慌忙的跑去向公仪雯求救,因哪日刚好是她亲自照料琯夫人虽然琯夫人小产看起来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就算琯夫人不会迁怒她,王上回来知道此事后也一定会迁怒于她。
公仪雯一听到步飞烟小产之事,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冷笑道:“蠢东西,本宫已经达到了目的,还要你何用。”说着向旁边使了个眼色,身旁两个身强体壮的中年嬷嬷捂住青儿的嘴,将她强行推进了井中。青儿连哀叫和挣扎也来不及,便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公仪雯做事情向来心狠手辣,绝不拖泥带水。她将青儿处死,一来是青儿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而她公仪雯的目的已经达到。二来留着青儿始终是个祸患,青儿知道的太多,此事关系重大,倘若有一天东窗事发,青儿扑过来反咬一口,那还真是说不准的。还不如将青儿处死,死无对证,岂不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听到青儿投井自尽的消息后,步飞烟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青儿就是她一直在搜寻的内鬼。想法虽然风轻云淡,但是这一条好端端的性命就这样被自己间接害死,她闭上眼睛,强忍了一会儿内心的情绪。
这只是个开始,日后她还会见到更多的人会死去,这,仅仅是个开始。
果然,过了几日,公仪王后亲自拜访栖鸾殿,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栀画带领众多宫女太监跪在地上迎接。栀画道:“娘娘圣安,回王后娘娘,我家夫人不幸染上风寒,身体不适,不方便接驾,还请娘娘改日再来看望。”
公仪雯脸上春风得意,冷笑的对着地上跪着的小丫头,一巴掌便将栀画扇倒在地。栀画嘴角立刻渗出了鲜血来。公仪雯又上前一步,脚狠狠地碾在栀画的肩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说道:“哼,死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拦的住本宫。诺大的大梁王宫,本宫要来变来,要去便去,何时还轮到你一个奴才来撒野。来呀,拖出去,给本宫杖毙!”
突然,寝殿内传来步飞烟虚弱的声音“王后娘娘息怒,妹妹管教不周致使奴才无理,是妹妹的错,娘娘息怒呀。”她步飞烟的奴婢要是就这样在自己的寝宫轻易的被公仪雯杖毙,日后还指不定被人怎样笑话。
公仪雯问声进门,忽转过头,道:“慢着,拖出去杖责五十,别把人打死了,要不要不琯夫人可得心疼了。哈哈哈。”
步飞烟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道:“谢谢姐姐手下留情,只是今日妹妹身体抱恙,不便行礼,还望姐姐见谅。”
公仪雯脸色一变,露出关心之色,安慰道:“妹妹呀妹妹呀,才几日不见,你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王上见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顿了顿,突然又道:“依姐姐看,妹妹这个样子恐怕不像是风寒。”
步飞烟眼中异样一闪即过,道:“李太医诊断过了,说是风寒,还特地给妹妹开了副专治风寒的药。唉,我这身子,自小就患有不足之症。”说着哀叹了一声,像是要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公仪雯轻笑,道:“妹妹节哀,姐姐这里有根千年老参,适合小产剃须,妹妹先收下。王上再过两个月就要回来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尤其是腹中胎儿。”“胎儿”二字故意咬字极重,像是故意刺激她。
步飞烟一脸无奈,像是被人欺负了,又不敢吭声,只是说了声:“嗯。谢谢姐姐。”
公仪雯起身,道:“姐姐还有事情,先走了。就不陪妹妹了。”语气里充斥着嘲讽和得意。然后带着一行宫人高调的离开栖鸾殿。
栀画分别被两名宫女挽住搀扶着,已经不能行走,奄奄一息。
步飞烟从床上起身,命宫女扶她去榻上,吩咐人给她上了金创药。道:“栀画,你受苦了。”看着栀画脸上五个森然的指印,不由得有一丝心疼,伸手过去抚摸。栀画脸抽搐了一下,道:“谢夫人赐药,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步飞烟道:“待本宫苦尽甘来,定会为你报今日之仇。这几日无事,你也休息几日。不用过来了。有事情本宫自会召唤。”
说着便将哪根王后送来的千年老参赏给了她,又赐了许多膏药和银两。
公仪雯前来,无非是想亲自证实青儿临死前带给她的消息是否属实罢了。如今步飞烟没了孩子,她便只需专心对付大皇子和宇文影了。这一次,她运筹帷幄,胜券在手。
第48章 天降福星
宇文影寝殿之中,拓跋铭渊侍立在母亲身旁。
李太医道:“琯夫人已小产,宇文夫人与大皇子尽可放心。妇人怀胎八月小产,最为伤身,至少也得修养个一年半载。”
宇文影道:“李太医高明,日后吾儿登基,比许太医荣华富贵。”当下便赏过黄金万两,锦缎八百匹。李太医笑着收下。大皇子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琯夫人身体如何。无奈不能亲自看望,心中着实苦恼。
李太医深得王上器重,虽然他同时被公仪雯和宇文影收买,但这两名心狠手辣的女子却都没有对李太医赶尽杀绝。她们觉得李太医还有利用价值,杀了实在可惜。后宫两个地位最显赫的女人同时爱惜着一个有才干的人,着实难得。
拓跋结葵与拓跋凌云兄妹俩都被禁足在各自寝宫,于殿外之事全然不知。
这一年除夕,王上不在宫中,后宫夫人只聚在一起,用了晚膳。后宫夫人聚在一起,用了个晚宴就各自散去。独独琯夫人称病来不了,大家都猜到了她小产,各自放在心里。在梁囯,妇人小产,被视为不祥,不祥之事在除夕晚宴上谈起来,不是自寻晦气?所以众位夫人们虽有满肚子的闲言碎语,也只能硬生生憋回肚子里,等在年后一吐为快。王宫内外挂满了大红色灯笼,点满了明晃晃的蜡烛,里里外外透着新年的喜庆,仿佛这样的喜庆可以冲淡大梁王宫与生俱来的孤寂冷清。
总之这一年除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因为王上不在宫中,所以场面与以往王子公主,王后夫人们大聚一堂的盛况是不可比拟的。王上不在,大家聚一起过个除夕,意思意思。心底里也好对来年有个期盼。
雪夜里,虫声被淹没。除了几片寂寂的雪花簌簌飘落,这一切是如此深沉安静,波澜不惊。
哪句“琯娘清妙世无双”的句子逐渐被人遗忘,而琯夫人这位绝世清妙的美人也因为王上离宫而不再露面
逐渐淡出了众人眼前。宫中的日子一如既往。看上去古井无波,实则波涛汹涌。
转眼三月伊始,大梁国的草木从冬天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烟花遍地,草长莺飞,露出一派繁华的春日光景来。
栖鸾殿内。
步飞烟道:“栀画,拿着这块令牌出宫,将锦囊交于本宫兄长。记住,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夫人。”
轩辕捻墨接过锦囊打开看,里面有两张纸条,其中一张纸条夹了一缕
青丝,挽成心形。纸上写道:捻墨吾兄,妹将临盆,愿得有陛下陪伴。望吾兄将另一封信交给网上。王上见信便知,其它不必多言。
捻墨接到信后,立即日夜兼程,快马疾驰奔去太后陵寝。其它话并不仔细过问,只交代了句:“替本将军问候琯夫人。”
其时,再过两个月,王上守陵期结束。
王上见到信上写到:吾王夫君,妾怀胎十月,将至临盆,望有夫君作伴,方才安心,陛下见字如见人。离别三月,妾思君甚笃,望夫君早归,与臣妾重聚欢乐。琯娘笔。
一封家书,素笺小字。王上在这太后陵寝中闷了将近三个月,忆起京城中繁华,宫中娇妻,心旌摇曳,三月一满,立即启程归京。
刚踏进宫门,就有宫人来报
“启禀王上,琯夫人要生产了。”
王上大喜,想不到今日一回到宫中,便碰上了琯夫人生产,当即快马加鞭,疾驰到栖鸾殿,轩辕捻墨骑马紧跟在后。
又是一年桃花芳菲的季节,在经过冬季的摧枯拉朽后,桃树早早的吐出新芽,绽起花苞。一簇一簇,一树一树,缤纷华美,在碧空如洗的背景下新鲜明媚。捻墨一时感慨万千。
有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