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心里哪还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反而罕见地交织着怜惜、自责与歉疚。
明明他令她假扮真爱时,就料到了会有危险。但真见她因此而遭罪,他心内又隐隐发堵。
他视线微移,见她手上似有血痕,轻声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呼吸着新鲜空气,吹着冷风,沈纤纤稍稍平静了一些,声音极低:“我不是被人带去换衣服吗?左拐右拐把我带到这里。刚一进来,门就被锁上了,里面有人点了奇怪的香,很不好的那种。我没办法,只好用簪子划破窗纸。大皇子当时也在里面,怕失控,我们就刺自己的手。想着疼一点,分散注意力,就能熬过去了……”
她话语简单,语气平淡,可萧晟听后,心里更不是滋味,那种名为心疼的情绪,渐渐缠绕在心底。
他唇线紧抿,沉声问:“带你去换衣服的,是薛贵妃的人?”
“不是,是淑妃身边的。”
萧晟眸色微沉:“魏淑妃?”
魏淑妃一向温婉娴静,素有贤名,与薛贵妃大不相同。
“对。”沈纤纤觉得费解的就是这里,“如果说是淑妃要害我,那她怎么能未卜先知,事先知道薛贵妃让我去换衣服呢?”
她双眉紧锁,不等晋王回答,就又低声自言自语着分析:“可如果是薛贵妃,要买通淑妃身边的宫女,好像也不容易。难道是她们联手?或者背后另有其人?反正应该不会是大皇子,他明显也是被算计的……”
萧晟略一沉吟:“这件事本王自会派人去查。”他略微放柔了声音:“你现下稍微好受一点没有?”
“没有。”提起这个,沈纤纤就心生懊恼。
要不是他让她假扮真爱带她进宫,她又何至于受今日这般罪?
若是她没能划开窗纸,疏通空气。若是大皇子的忍耐力更差一些,或是她没能成功跳上房梁,或是她在横梁上被人发现了……
那她现在是什么境况,她简直不敢想象。
一切说起来,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两人夜间行走,离得并不远。沈纤纤身上酸软无力,虽没再被他抱着,却拽着他的衣袖借力前行。
她蓦的抬眸,乜斜了晋王一眼。
见她神色古怪,萧晟眉梢微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纤纤黛眉微蹙,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萧晟心神微动,她如此难以启齿,难道是药效的缘故?她想要向他求助?
可他如果帮她,那就要……
思及此,他忽然感觉手心一阵发烫。
却听少女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能抽身吗?”
萧晟眼皮跳了一跳:“什么?”
沈纤纤声音极低,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与九郎感情真挚,已人人皆知。其实以后不在人前出现,也无碍的,是不是?”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她能不能现在就离开。
他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晋王心里那点涟漪瞬间散得一干二净。他眉心狠狠一跳,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沈纤纤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不答应。好在她也只是试探着随口一问,对这个答案,倒也称不上多失望。她只轻轻叹一口气:“那好吧。”
她的叹息声又轻又细,萧晟感觉似是有什么在他心头挠了一下。他静默一瞬,低声承诺:“今天委屈了你。你放心,本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眼下这情形,让她离开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肯定不会再让她有任何闪失。
因为大皇子醉酒这个小插曲,皇帝心情不快,魏淑妃也兴致缺缺。是以神树祈愿后,小公主的满月宴就结束了。
萧晟返回玉章宫偏殿接沈纤纤,赴宴的皇亲国戚则尽数告辞出宫,娘娘们也各自回了寝宫。
晚宴上,皇帝给足了魏淑妃颜面,当晚却宿在了薛贵妃处。
魏淑妃一回到寝宫,脸上的温柔笑意就瞬间消失不见。
她脸色发白,眉尖若蹙,良久才捂着胸口慢慢吐出一口气,声音极低:“可惜。”
——
大皇子萧世钧现在很不好受。
在玉章宫的偏殿被人发现时,他曾短暂犹豫过,要不要借机喊冤求父皇查明真相,然而须臾之后,他就打消了念头。
他与沈姑娘被人下药关在偏殿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诚然他们之间无事发生,但外人又怎会相信?若是对方反咬一口,说那香是他自己点的,是他图谋不轨,届时他又该如何自证清白?说不定他宫里那几个会弹筝的宫女就是他见色起意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