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见她冥顽不灵,简直想哭,“您醒醒罢,那个家我们还能回得去吗?如今阿爷受那妖道蛊惑,对我们敌意很深,绝对不会叫我们好过的。”
毛氏又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只是突然让她抛弃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想了想,道:“你再让我想想。”
阿紫不能逼她太紧,正要出去寻些吃的,却见她小姨娘寻来了,见她们住在破庙里,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毛氏拦住她的话头,“可别这么说,你有你的难处,也是身不由己。”
她心里好受一点,擦了擦眼睛,从怀里摸出几根热乎乎的玉米棒子,“我乘那穷鬼睡着了偷偷煮了送来的,我得回去了,不然他突然醒来看不到我就会大发脾气。”
毛氏推拒,“你家里日子也不好过,被你男人知道了,肯定又要打你。”
她心里一哽,将玉米棒子往干净的地方一放,拔腿就跑了。
毛氏重重地叹一声气,一回头就见毛蛋拿了一根在啃,心里越发不好受了。
吃完东西,毛氏终于松口让阿紫去寻一处能住人的地方。
阿紫高兴地应下,立刻就去办。直到傍晚,才披着夕阳的余辉回来。
不想等待她的不仅仅是家人,还有昨日才见过的陆二公子和小伍。
“见过二公子。”
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只听二公子叹道:“都与你说过多少遍了,私下里不必多礼。”
她不置可否,疑惑道:“二公子怎找到这里来了?”
陆华却没有回答她,左看看右看看,嫌弃道:“这里怎么能够住人,你们收拾一下随我去庄子上。”
毛氏一听大喜,正要答应,胳膊却给女儿掐了一下。
“谢二公子的好意,奴婢已在寻找落脚处了,估计不出两日便有结果,就不过去叨扰了。”
陆华见她这般见外,心里有点不大痛快,“何必如此见外呢,我那庄子多的是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再耽搁下去天就黑了,小伍帮她们把东西拿上。”最后的语气是强硬的。
小伍飞快地拿起她们的东西,阿紫本能地上前去抢,却抢不过他,不料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朝二公子摔了过去。
小伍急忙提醒二公子躲开,却遭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吓的他一个激灵,忽然醒悟过来,赶紧转过身子,闭上耳朵,嘴里小声叽咕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阿紫朝陆华摔过去的时候,跟小伍的反应一样,叫他躲开,他就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眼睁睁看着她“扑”过去,甚至微微张开手臂,做好接住她的准备。奈何冲力过大,他不仅没有接住她,还与她一起摔成一团。
姿势十分不雅。
毛氏急忙伸手捂住毛蛋的眼睛,并叫阿紫赶紧起身。
阿紫也想从二公子身上起来,奈何腰间扣着一双手,而双手的主人却是“哎哟哎呦”地叫着,看着很疼似的。
阿紫非常自责,也不敢去掰他的手,生怕再次弄疼他,便轻声提醒,“二公子,可不可以先松手?”
然而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嚎的更厉害了。
堂堂陆二公子,不顾自己的身份做出令人惊掉眼珠子的事情,要是被人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小伍没忍住回头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老实站好。
毛氏这时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心里一怒,将毛蛋放到地上,疾步过去一把扯开陆华的手,用力将阿紫从他身上拽了起来。
阿紫一站好,就想要弯腰去扶他,却被毛氏一把格开手,“快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我来扶二公子。”
在毛氏的手伸过来的前,小伍挡住了她的胳膊,“还是我来罢。”
陆华被小伍扶起来站好后,捂着一条胳膊,皱着脸虚弱地靠着小伍,却还不忘关心她,“有没有伤着哪里?”
阿紫更加自责了,摇摇头,“奴婢很好,都是奴婢连累了二公子……”
“无需自责,你也不是故意的。”陆华浑不在意地打断她。
不愧是二爷,这一出戏演的,小伍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可惜阿紫却看不出来,甚至觉得二爷心善,都疼成这样了也没怪她,若换成大公子的话,估计会扒了她的皮。
阿紫看不出来,不代表毛氏就看不出来,心里对二公子的做法十分看不上,决定等没人的时候再告诉女儿。
陆华在小伍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登上马车。见阿紫母女仍在犹豫,不耐烦地催促道:“我身上哪哪都疼,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那对母女一怔,对一下眼神,连忙带着孩子走了过来。陆华却又不耐烦道:“上车啊。”
这是贵人坐的车,她们身份低下,鞋子衣服又皱又脏,哪敢亵渎,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陆华劝说不动,也就随她们去了。
只要她们愿意跟他回庄子就行。
等他们回到庄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陆华命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又让人送了晚饭。
阿紫和家人吃过饭,烧了一锅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便吹灯歇下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
陆府!
陆启听完心腹的汇报,阴冷地折断手中的一只笔,“真是好手段!”顿了顿,“明日你就去跟那张娘子对接上。”
“属下遵命!”
正在这时,老夫人过来了。
老夫人很少来他的书房,除非有事情。
“祖母怎的这么晚还没睡?”
老夫人心道,你不也没睡。在一张椅子坐下后,也不兜圈子,直白道:“今日我收到你舅舅的来信,说是你表妹在家中嚷嚷着无聊,要过来小住几日。”
无聊?
陆启在心里冷哼一声,恐怕不是无聊这么简单。他那个表妹被舅舅一家惯得十分骄横,三天两头闯祸,这恐怕是避祸来了。
陆启对这个表妹十分不喜,对舅舅的做法更是不爽。敢情把陆府当成什么了,岂是他人三言两语说住就住的。
“祖母只管递信回了他,并提醒他再把算盘打到陆府头上,就别怪我罔顾亲情叫他里子面子都丢尽。”
他说得如此冷酷无情,令老夫人不禁皱眉,小心劝说道:“那可是你娘亲的亲哥哥,你娘亲若在地下有知,岂不哀怨伤心。”
陆启却是凉飕飕道:“祖母又不是她,又岂会知道?”
额,她就是随口说说的。
老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面上显出几分尴尬。看来这天是聊不下去了,便嘱咐他早点歇息,就起身走了。
陆启再无心情看手里的书,伸手揉了揉额角的穴位,让人去把玫瑰院的那位叫过来。
玫瑰玫瑰,满院子种满了玫瑰,只因院子里的主人酷爱玫瑰,便让整个院子都载满了玫瑰。
这玫瑰也分三六九等,品相最佳的就有资格住进豪华的屋子,享受着最高等的待遇。
这玫瑰院就处在陆府的最西侧。院子的主人已住进来一两年了,除她之外,再无别的女人住过。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令她心里甜滋滋的。
此时的女人松开了秀丽的头发,正待入睡,却从外面急急走进一个侍女,语气焦急道:“姑娘,大公子叫你过去。”
女子本来神色恹恹的,在听完侍女的话后,脸上一瞬间便有了神采,明媚照人。
第15章
算算日……
算算日子,贺欣怡有三个多月未见陆启了,就好像她被遗忘了似的,令她常常不安地怀疑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可让人悄悄出去打探,却又什么都打探不到。
今晚,她正准备歇下,不想他会派人过来,实在太过叫人惊喜。
那位很没有耐心,她不敢磨蹭,让侍女拿来一条样式别致的粉裙换上,再挽一个简单的发髻,未着任何头饰就出门了。
新来的侍女一心想在她面前表现,见她打扮的太过简单,不由劝了两句,不想遭来一记白眼。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语气相当不悦,吓得侍女赶紧抽自己一嘴巴,“奴婢失言,请姑娘责罚。”
贺欣怡朝另一位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将那位侍女拖走了。
陆府占地宽广,而玫瑰院又是在最西侧,距离主院最远,过去至少要走一刻钟以上。贺欣怡到的时候,后背出了点薄汗。好在裙子薰过香,其香味掩盖了汗味,她反复抬起胳膊闻了又闻,确定没有闻到任何异味,这才放心在门从打起帘子后优雅地迈入门内。
此时的陆启刚沐浴过,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单手撑着额头,神色不明。
贺欣怡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至他身后,抬起纤纤玉指揉上他的额角穴位,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是她家祖传的手艺,她向来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手法娴熟,两年前,她便凭借这项手艺以及过人的容貌、优雅地举止入了他的眼。
她本是官家女,父亲遭人陷害死于盐案,母亲一时接受不了,乘她不注意偷偷上吊了,一夕之间她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个平日里巴结他们的亲戚朋友,也在一夕之间全变了嘴脸。家被抄,她无处可去,不得已躲进法华寺,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陆启。
当时一眼,就被他吸引住了。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彻底沦陷。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接近他时,机会来了。那天晚上他头疾发作,身边的人正不知怎么办时,她掐准时机寻上了门。
那晚过后,他派人找到她,问她是否愿意住进陆府,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从此身份一跃,再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落魄小姐。
贺欣怡从回忆里抽身,专注地给他按着额角,只是没按几下子双手就被弹开了,手背上瞬间浮现两条红印子。
她疼得泪涌出来,却不敢在他面前掉下来,硬生生憋下去,急忙行至他身前跪下,“不知妾身哪里做错了,望大人明示。”
“身上臭,滚回去洗十遍。”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羞得抬不起头。
陆启叫她滚回去洗十遍,她就得洗十遍,因为整个过程都有人看着,她想糊弄过去都不行。
等她十遍澡洗完,身上褪了一层皮下来,疼得她一夜未睡,翌日支撑不住就病倒了。
陆启今日有要事在身,早早就出门了。他的官轿行至半边街时,迎面碰到同僚的轿子。那人官职比他低,先停下来隔着轿子朝他拱一拱手,“陆大人,早!”
陆启淡淡点头,算是作了回应。
等陆启的轿子走远,那官员才收回艳羡的眼神吩咐起轿。
阿紫今日起得十分早,天不亮就将饺子包好了。她动作快,包了上百来个,不仅有肉馅,还有素馅。
陆华今日起得也早,主要是他哥昨日交待这几日务必端正态度好好读书,争取过了这次秋闱。
倘若不过,就把他吊打三天三夜!
他相信陆启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很能做出来。
他真是命苦,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心肠冷硬的兄长,要是父母亲不那么早走就好了。
他捧着书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一早上光在那唉声叹气了。
这时,小伍走进来,征求道:“二爷,阿紫那边的饺子已经包好了,现在要不要煮?”
陆华昨晚没吃什么东西,腹中有些饥饿,随手将书扔下,起身伸了个懒腰,“叫她煮了亲自送来。”
小伍眉眼一弯,立刻去传话。
阿紫今日之所以起这般早,就是想做好早饭赶紧去赁屋子搬走,她不敢想象大公子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怎么打压她。
当小伍来传话时,她愣了一瞬,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别吞吞吐吐。”小伍眯起眼睛道。
阿紫在心里重重叹了声气,下定决心道:“我有别的事情,能不能劳烦小哥替我走一趟?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拉倒吧,就她那手艺,除了包子、饼、馍馍、饺子等寻常之物,实在没有可拿手的了。
“此事我不会帮你,是二爷吩咐下来的,有什么话你亲自向二爷说明罢。”
阿紫的脸一垮,只好照做。
小伍传完话就离开了,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陆华听,气得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胆儿肥了是罢,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去把她叫过来,我要亲自敲打一番。”
小伍却是没动,谄媚地给他捶着腿,“不用叫的,一会她就过来了。”
陆华的气这才顺一点,端起茶汤饮了些许,才等来阿紫送饺子。
“你怎么这么慢!”
阿紫的脚刚迈进去,就听到来自二爷的质问,心里一紧,匆匆看他一眼,又匆匆垂下脑袋认错,“对不起二公子,奴婢笨手笨脚的,耽误您用膳了。”
陆华本想借此发作一番,但见她神色紧张、害怕,又不知所措的委屈模样,他脑子一热,心就软了。
算了算了,跟她一般计较作甚,显得他度量狭窄。
都怪这个小伍,没事跑来嚼什么舌根!
他随即朝小伍横去一眼,忍住没当阿紫的面踢他一脚泄愤。
清了清嗓子,对阿紫道:“把饺子端过来罢。”
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阿紫顿时松了口气,走上前端出饺子摆好,乖巧道:“二爷请用膳。”
陆华伸手接过她双手呈来的筷子,状似不经意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谢二爷关心,奴婢睡得很好。”
阿紫的回答很是诚恳,令他很是满意。
第16章
“你今……
“你今日打算做什么?”
阿紫想了想,决定实话相告,“奴婢打算出去找房子。”
果然没出他所料。顿了顿,“我这里有几间闲置不用的屋子,不如租两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