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摊上事了——千溪雪湖
时间:2022-01-27 08:40:06

  苏玉轩吩咐店小二下去上菜,便邀钱宝莱和燕雪灵进屋。
  陆向谦正坐在饭桌斟酒,刚倒完最后一滴,钱宝莱的声音就近在耳边:“幸好你们准备得周全,提早预定了雅间。”
  “你的意思我岂能不照办?待用过膳就是最热闹的时候,赶紧过来坐。”陆向谦笑道。
  一一落坐后,店小二很快上齐了饭菜。期间钱宝莱和陆向谦又聊起从前的事,让燕雪灵和苏玉轩觉得自己多余了。
  待用过晚膳后,钱宝莱朝陆向谦偷偷挤了挤眉。陆向谦很机灵地接收到她的暗号,遂开口对苏玉轩道:“小莱好像有些醉了,我送她回去。夷仙你便陪陪燕小姐。”
  还未等苏玉轩表态,钱宝莱便摇摇晃晃的起身,脸颊染上两片酡红:“只是微醺,出去吹吹风便可。我家小姑子就有劳苏先生了。她总吵着带她出来玩,我又是这样子,实在有心无力。”
  苏玉轩看看燕雪灵,有些犹豫:“可……”
  “我相信夷仙会替你照顾好她,走吧。”陆向谦略有深意地一笑,便伸手去扶钱宝莱。两人一同出了雅间,完全无视苏玉轩还未说完的话。
  雅间里只剩下燕雪灵和苏玉轩了,气氛有些凝重。两人不熟识,苏玉轩又不知道如何与她这样的大家闺秀相处,实在尴尬。
  燕雪灵拿眼偷瞄苏玉轩,越看越喜欢。她大概理解燕怀舒对林娇娇为何如此痴心的原因了。
  只消一眼,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苏先生祖籍哪里?我在都城长这么大,似乎从未听说过你?”燕雪灵率先开口问道。
  “梁城。燕小姐的朋友都是权相之交,又岂会知道尔等无名之辈?未听过实属正常。”
  “我其实也没什么朋友。你看,我兄长是大将军,大家都想巴结他,真心与我成为朋友的人却没几个。苏先生,我能叫你的表字么?”
  这么直白让苏玉轩不禁重新打量起燕雪灵来。只是个小姑娘,虽长得娇俏可爱,脸上仍是稚气未脱。可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这年纪该有的含蓄和矜持。
  该说她果然是镇国大将军的妹妹么?
  “无妨。”
  得到允许,燕雪灵就急不可待地叫他:“夷仙哥哥,我听嫂嫂说你和陆太医是多年好友,可你却不识得嫂嫂,你和陆太医是怎么认识的?”
  正端起杯子要解解渴的苏玉轩闻得她那句称呼呛了一下,嘴里的酒喷了些许出来。他干咳了两声,收敛起刚才的失态,沉声道:“燕小姐你说话真……直率。”
  似乎是夸奖的话,燕雪灵心里一甜,脸上又是红霞满布:“经常有人这么说,夷仙哥哥你真会看人。”
  除却她的身份不提,倒是个活泼少女。苏玉轩颇为安心,与她相处反倒少了些防备。
  “燕小姐过奖了。”
  看到苏玉轩笑了,燕雪灵有片刻的怔神。她在与人不相熟时是会带点害羞。可相谈下来,燕雪灵便把他当了自己人,害羞的心绪已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真性情。
  想要的东西或人要主动争取,这是她从燕怀舒那反面教材中吸取到的教训。既然喜欢苏玉轩,自己肯定得主动点,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还管什么羞涩矜持。
  燕雪灵想是这么想,可要一个女子说出口确实需要勇气。她结巴道:“那……夷仙哥哥……是否又看得出……我,我喜欢你?”最后四个字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再望去,燕雪灵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看着像是胭脂上多了。
  “我有点听不清,燕小姐。”
  居然听不清?再说一次那不得要了她的命?可苏玉轩的样子确实像是没听清,那双清冷又带些孤傲的眼睛正直愣愣,狐疑地看她。
  燕雪灵低头一咬牙,起身走至苏玉轩面前,拉起他的领子凑近到自己跟前。
  被她这番动作吓倒的苏玉轩不明所以。她近到眼前的脸让他不知所措。正错愣间,燕雪灵就猛然拉近彼此的距离,他额头有温湿的触觉落下。
  咦?
  燕雪灵做完想做的事,便松开苏玉轩的衣领,直视着一脸错愕的苏玉轩,认真又郑重地重复道:“我说我喜欢你,夷仙哥哥。”
  刚才她亲了他吗?苏玉轩仍处在惊诧之中,又听得她直率的示好,一时之间竟如石化般僵在那里。
 
  会面
 
  
  钱宝莱和陆向谦离开客栈,两人沿着大道边闲聊边往护城河那头走去。街上比之前热闹多了。许多人手里拿着荷灯要往护城河那头放灯去;也有人坐在自家门口,吃着小食,跟孩子讲七夕的故事。
  陆向谦长相阴柔俊美,温文尔雅地走在七夕的街道,引来不少姑娘的目光。若不是顾忌他身旁的钱宝莱,指不定此刻他早已满手的瓜果手绢。
  钱宝莱笑话他:“看来我不该与你同行,免得耽误你结识好姑娘。”
  与钱宝莱并肩走着的陆向谦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钱宝莱身上。听到她揶揄的戏言,陆向谦兀自一笑,“我眼中的好姑娘只有你一人。”
  许是他的笑容被其它女子注意到了,钱宝莱又听到不少惊呼声。甚至还看到有姑娘兴奋过头晕过去。
  没想到陆向谦竟会长成如此动人心弦的模样:“陆哥哥……哈,我又忘了不该唤你陆哥哥的。想要与过去决断的话,什么都要改变。”
  “我倒是习惯听你唤我陆哥哥了。”
  钱宝莱知晓陆向谦对她不着痕迹的情意,但她却无法回应他:“我也不是那时的我了。总觉得如此唤下去,显得自己还在犹豫。”
  “听你唤我衡之我也觉得新鲜,倒是无妨。小心脚下。”陆向谦说着,忽然看到钱宝莱前面有只不知何人落下的荷灯,忙把钱宝莱拉近到自己身旁,让她别踩着。
  那荷灯其实已经被过往的人群踩坏,陆向谦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钱宝莱稳了稳重心,轻轻推开陆向谦:“吓我一跳,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说来,你觉得雪灵和苏先生能否进展顺利?”
  “这可难说。夷仙他性子寡淡,心高气傲,怕是很难对燕小姐动心。”
  “雪灵的性子我也知晓,我就是担心这点。他是不是对官宦之家的人都有成见?”
  “应该不是,只是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节气吧。”
  节气?那种东西能当饭吃么?不管怎么说,燕雪灵喜欢苏玉轩就让她喜欢去,若是燕雪灵碰了一鼻灰,说不定会教训苏玉轩。正好也帮她出出气。
  如果陆向谦知道此刻她心中所想,肯定会大失所望——以前那个温婉大度的姑娘怎么会变得如此睚眦必报?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护城河边。那里已经来了许多年轻男女。有的站在桥上,有的蹲在岸边放灯,也有的坐在小船中游湖。
  陆向谦走至桥墩下的石阶,“你要放灯么?”
  “也好,就祈愿你能早日成家立室,官途顺遂。”钱宝莱颔首,从袖里掏出一盏荷灯走下石阶,弯身点亮荷灯放入湖中。
  湖中摇曳着上百只荷灯,映得天空光亮如同白昼。游船往来,与荷灯相映,屋檐高低不一,杨柳枝芽的阴影洒入湖中;青年才俊,玉色佳人挽手同游,一片蜜意情浓。
  眼看那荷灯渐渐飘远,钱宝莱站直腰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头对陆向谦道:“该回去了。”
  “不赏湖么?平日你可没机会如此闲适。”陆向谦按下因钱宝莱那句话而变复杂的心绪,提议道。
  钱宝莱思索片刻,摇头笑道:“我就免了,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再说,七夕赏湖得是情投意合的男女在一起才有意义。”
  只是简单的推脱之词,陆向谦却听出她隐隐的拒绝之意——她何等心境清明,原来早是知晓他的心意。
  想起苏玉轩的话,陆向谦忍不住向她试探:“你的心上人莫非是燕将军?”
  “我的心上人呀——”钱宝莱拖长的字音,引得陆向谦很是好奇。她狡黠地朝陆向谦靠近,在他耳边咬字:“是钱。”
  大概是她太过得意,连神仙都看不过去,让她直起身时莫名脚软,差点扑倒。还是陆向谦眼明手快扶住她,轻声怪责:“你看看,又不小心了。”
  “谢谢你。”钱宝莱不以为然地推开他,淡漠地巧笑说:“唉,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已经习惯了。”
  清楚钱宝莱为何变成此等模样,陆向谦岂能不心疼?无论她现在显得多大无谓,在陆向谦眼中她也只是在逞强罢了。
  要是他早些回来,她就不是如今的样子。既心疼又悔恨,陆向谦瞳中映出火光跳跃下她巧笑的容颜,突地涌上一股冲动——他伸手揽过钱宝莱,把她圈进怀里,紧紧抱着。
  钱宝莱一怔,立马反应过来:“陆哥……衡之,怎,怎么了?快些放开我。”
  “小莱,若你受了什么委屈,定要告诉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你身边,你可以抛下一切,不用再勉强自己。”
  突然这一着,肯定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怕被人误会而让陆向谦难堪,钱宝莱连忙去推他:“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松开,让人瞧着多尴尬。”
  陆向谦闻言才惊觉自己冲动了,慌忙放开她,“抱歉,我一时激动……”
  “我知你对我好,可我们关系再好也只能当兄妹。你明白么,衡之?”
  明白又如何?感情岂是能自由控制的东西?为了不让她难堪,陆向谦僵硬地点头,咬牙道:“我明白……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他对你不好了,你能回头看看我,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后面的话他没有让钱宝莱听到,这些只是他一个人的决定罢了。
  钱宝莱定定心神,才轻叹一声:“回去了。”
  陆向谦没有说话,仍是僵硬地点着头,跟在她身后。
  ******
  独自坐在游船上的林娇娇用手绢捂着脸,心不在焉地盯着湖面上飘着的荷灯。外面的热闹似乎与她无关,她只沉浸在与他相见时的美好记忆中。
  忽然耳边传来惊呼声,林娇娇才把目光投向声音发出的根源地——桥墩的石阶下抱在一起的男女很是眼熟,惊呼声就是离他们不远处的人发出的。待男子松开女子时,林娇娇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是钱宝莱,而那男子是新进宫的御医陆向谦。
  他们怎会在一起?
  夜风开始变凉,林娇娇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她支开贴身丫鬟独自一人到这里赏湖,可看着人还很多,估摸他不会那么快出现。正无聊的时候见到刚才那一幕,想来也是天意。
  夜色渐深,那些寻热闹的人已经开始归家,钱宝莱和陆向谦早已不知去向。回过神时,这偌大的湖中只有寥寥几只游船,皆离得她很远。
  感觉手脚冰凉,她轻咳几声,略显着急地朝船外四周环视,仍不见他的踪影。心灰意冷,欲要打道回府时,有只小舟摇摇晃晃,悄无声息地划到她这船的不远处。
  抬眸望去,他正坐在小舟中央,朝她微笑。
  他向撑船的船夫说了几句话后起身,船夫便把小舟摇到她旁边,让两只船紧挨着。他纵身一跃,轻轻跳到林娇娇的小船上,那船夫又慢悠悠把船划走。
  来人屈膝与她对坐,深邃如墨般的眼睛直视林娇娇:“等很久了?”
  林娇娇轻轻摇头,“不是很久。你从宫中出来,肯定花了许多时辰。”
  湖面的火光映出男子的面容,竟是宇文星渊:“父皇又向钱家求助,今日后宫设了宴席,到现时才脱得开身。”
  “看来国库空虚并非假消息。”
  “兴许只是在削弱钱家财力罢了。说正事吧,你那边如何?”宇文星渊不打算继续聊些无关的话,他此行出来最主要是了解燕怀舒的近况。
  林娇娇一顿,手绢被紧攥在掌心之中。她清亮的眼睛泛着幽光,声音恬淡轻柔,如夜来香般馥郁芬芳:“我已照你的吩咐做了。星渊,你真有把握离间得了贤王与飞衍?”
  “燕怀舒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又手握重权,深谐宫中的尔虞我诈,这点伎俩若出自他人之口怎会识不破?但从你口中说出,却是大不相同。”
  宇文星渊硬朗的眉宇轻扬,狭长眼眸亮起辉光,林娇娇心中突跳了一下,脸微微发烫。她凝眉道:“飞衍与钱小姐又非情投意合之媒,用她作诱饵是否妥帖?”
  “燕家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即便他与钱小姐无任何情意,他纵不能不顾燕家的脸面。娇娇,这事还劳你多在他耳边煽煽风。”语毕,宇文星渊拉过林娇娇的手,握在掌中。
  他的大掌宽厚纤长,还夹着丝丝热度。林娇娇任着二人手中温度相融,心下软绵绵的。与他许久未见,对他极是想念。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要防着被人看到,不能随心所欲。
  此时他握着自己的手,与自己对坐赏湖,哪怕是因正事而来,她也觉得宽慰。
  正怀柔情蜜意,却听他又道了一句:“如果事败,本王也另有谋算。”
  想到刚才所见,她柔声道:“对了,方才我见到钱小姐,你猜她与何人一起?”
  “六皇兄么?”
  “非也,是新上任的陆太医。”
  宇文星渊眸色一沉,想起之前在戏坊与那陆太医的相遇:“看来钱家小姐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
  寂静无声,只有烛火曳曳的书房中,燕怀舒把最后一卷竹简翻阅完放好,抬头望向大开的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走廊的灯火通明,偶尔还能听到家丁来去的脚步声。
  方才下人送来的饭菜就放在书案旁的矮几上,他一时入神便忘了享用。现时已经凉了,他也未觉饿意,便理了理衣衫准备出去。
  刚起身就听到有人敲门:“飞衍。”
  是薜云的声音。燕怀舒应了一声,薜云就推门而进,手里还拎着一个甜点盒。
  不等燕怀舒说话,她迈步进来自顾自道:“我就知你只顾埋头整理文书,忘了用膳。来,我给你带了些甜点,填填肚子。”她把甜点盒直接放到书案,燕怀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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