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娘了。”
薜云没再说话,盯着自家儿子瞧了半天,让燕怀舒很莫名:“娘你瞧着我作甚?”
“你的样子越来越像你爹了。你爹在你这年纪时,你都会背《孙子兵法》了。真想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说到这个话题很是伤感。今日又是七夕,燕怀舒怕薜云想起伤心事,忙转了话锋:“娘,今日你不出门么?”
“那你也未进宫陪圣上吵闹。我听说今日后宫设了宴?”
“今日是圣上与诸位嫔妃的日子,身为朝臣岂有参与之理?”
薜云想了想,好像以前便是这样,遂不再这话题上打转:“你别怪我提起你爹。主要是想提醒你,你该为燕家添个一儿半女了。”
添丁
燕怀舒的父亲,也就是前代镇国将军,不仅行军打仗厉害,爱妻如命也是出了名的。将军府已经三代单传,早该多添些子孙。可他怕薜云辛苦,只让她怀一个。薜云不高兴他去那些烟柳之地,哪怕是和三五知己喝酒聊天,他也不肯踏进一步。只要是薜云想要的,他都尽量满足;薜云不喜欢的他都一一牢记,更别提什么纳妾金屋藏娇之类的事情。
谁知他早逝,这将军府真的就只得燕怀舒一个男丁。偏偏燕怀舒只晓得打仗杀敌,过了适婚年龄还八字没一撇。薜云肯定愁啊,可那时将军府的主事人已经自然而然变成燕怀舒,她再愁,燕怀舒无动于衷她又有何办法?
原以为他和林尚书那体弱多病的女儿情投意合,勉强让她嫁过来也不是不可。只是担心她无法生儿育女,到时还是免不得要给燕怀舒纳妾。
观望了许久,燕怀舒压根就没有要娶人家的意思。她实在忍不住多事,却被他无视,最后不了了之。她一气之下就跑去跟其它官员的夫人抱怨,结果这一抱怨,就对叶子戏上了瘾。
后来她沉迷打马吊就懒得管燕怀舒的事了。
再之后宇成帝竟然给燕怀舒赐了婚。薜云心想,真是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栽柳柳成荫。唉,都是命!
起初虽对钱宝莱不大满意,可到底嫁进将军府,就是燕家的人了。加上相处后觉得与钱宝莱挺合得来,算算时候,是该为燕家开枝散叶了。
薜云旧事重提,以前倒是能以国事为重,儿女私情暂放一旁,但现时他已有家室,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娘,你也知她并非真心实意与我度日,若太早下定论恐多不妥。”
薜云啧了一声,拿眼睨他:“我说飞衍,如若你无心向人,人又岂会用心回报?我知你放不下林尚书家那千金。可人各有命,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小莱出身性子虽都不好,总归是圣上旨意,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此时又无战事,不趁天时地利人和作准备,你要等到何时?我还想趁着现在身子骨硬朗,带带孙子孙女。”
薜云一番教诲,燕怀舒无法反驳。看来薜云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劝服他了:“只怕你我有此意,她却未必。”
薜云见他松懈,便一脸得意地开口:“这点你无需担心,我已经跟小莱提过此事。”
燕怀舒一惊,有些讶异地问道:“她当如何?”
“这嘛,还要你夫妻慢慢商量。为娘就只能帮到这里了。希望你俩尽早为将军府添丁。”薜云说道,又深深地看了眼燕怀舒,之后拎着已经空了的甜点盒离开房内。
燕怀舒望着一案台的甜点,不禁觉得脑仁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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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敲了二更的锣钱宝莱和扶玉才回到将军府。月亮已经被浮云遮掩,只露出微弱的银光映照;除了巡视的家丁和摇曳的灯火,整座府邸都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遣下扶玉回偏房,钱宝莱就自己一人悄悄回屋。路上还念想着燕雪灵和苏玉轩有无进展,她是否已经平安回府。
待推开自已的房门,见到坐在堂中的人,她不禁呆住了。
燕怀舒一身墨色胡服,姿势端正地坐在堂中的圆桌旁,宽肩厚背笔挺如剑。平时扎起的乌发此刻悉数披散开来,映得那张投进阴影里的英气俊脸有了几分柔和,连那深邃分明的利落轮廓都模糊不清。
他正翻着手中的一本书,大概看得入神,连她推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钱宝莱纳了闷,在门口反复确认好几次才断定自己没走错门。她踏入屋内,声音湛湛:“你怎么会在我房内?”
听得她的声音,燕怀舒抬眸望她,视线涟过一丝波光:“燕某在此等你许久了。”他合上书放到桌面上,钱宝莱眼尖,一下便看到那书名——他还会看经商的书?
钱宝莱迅速在脑内过了一遍。自己最近好像没犯着他什么事,她也不认为两人之间有什么事需要在这个时候说?
莫非刚才和陆向谦在一起被他看到,所以来说教一番?钱宝莱神情复杂地躲开燕怀舒铮铮的淡然目光,用背紧贴在门框边问他:“夜已深,有何事大可明日再谈。”
见她一脸防范警惕的模样,燕怀舒怀疑自己是否做了让她如此提防的事情?他站起身,高大傲岸的身形一下撑开,房间大部分的光似乎在这一瞬间被他敛了过去。
他朝钱宝莱大步走近,钱宝莱心下惊呼不好——之前总被突如其来地扛着走,这都有心理阴影了。他一靠近,能怪她本能想逃么?
“停下,你别再走近了。有何事请直说,我很困的。”钱宝莱眼神凶恶地瞪着他,义正言辞地喊道。
即使隔着有段距离,燕怀舒的迫力依然无处不在。胡服紧致,完美的修饰着燕怀舒精练的身材——强而有力的臂膀,高大又健壮的身材,既危险又安全。
想到是夜深,他又从未在她房内待过这么晚,她会这样警惕也无可厚非。
燕怀舒轻叹一声,道:“燕某想跟你谈谈添丁之事。”
钱宝莱呛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瞪着一脸平静的燕怀舒,“你说什么?”
“要与你谈添……”
燕怀舒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钱宝莱老脸一红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后面几个字:“为何突然与我谈这个?……莫非你喝醉了?”
想想今日是七夕,他怎么待在府里没和林娇娇在一起?钱宝莱有些混乱,一下没想起这个时辰林娇娇说不定也已经回府了。
燕怀舒高大的身躯很快挡在钱宝莱跟前,她所有视线被聚拢遮挡在他身上。那胡服的暗纹清晰映入她眼中,沉稳而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紧张又不安,生怕他下一刻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娘不是已经跟你提过此事了?”她的反应不像已经听说过添丁的事,燕怀舒狐疑道。
说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钱宝莱松了口气——看来他肯定是因为薜云跟他提起这事,他才会有此一着。
钱宝莱没那么紧张了,她抬头仰视燕怀舒:“我知道了。可我看将军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何必把婆婆心血来潮的话当真?况且将军与我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心里更是早有意中人,不觉此话荒谬么?”
她恢复原来那副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又毫不退让的样子,反倒让燕怀舒安心。
“你……觉得荒谬?”
钱宝莱寻了个空隙,从侧面越过燕怀舒,径自走向圆桌,带着些许嘲讽不屑的语气道:“难道你是认真的么?燕大将军的职责是监视我,而不是与我搞好关系吧?”
燕怀舒见她拿起刚才他在看的书转身往他这头走来,离他有段距离时又顿住了脚步。
他问钱宝莱:“你对此事很不满?”
说到不满也该是他。被莫名其妙地赐了一门婚事,还要应付着这么一个婆娘,没点修行的人,早被她气死了。
但以她的角度来说,不满也是应该的,彼此而已。
“起初确实如此觉得,可现下看来也不是件坏事。沾着将军的光,无论是结识朋友还是做起生意,都比以往更加顺畅,还要多多感谢你。”
燕怀舒突然想到林娇娇对他的一席话,不禁皱紧了眉:“是么?你行事作为若无差池,倒是随你怎么倒腾。”
“将军如此宽仁大度,实在教人感激不尽。既然无事,将军请回吧。”钱宝莱把书塞进燕怀舒怀里,把他往门外推。
她态度倨傲,让燕怀舒忍不住要挫挫她的锐气。不等她的手碰到他衣角,那书就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燕怀舒一把拎起钱宝莱横抱着往床榻上走:“夫人真会说笑。这屋子本就是我们的新房,为夫在此过夜有何不可?”
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钱宝莱一瞬间懵了!不过很快迅速回过神来挣扎着捶打他:“燕怀舒你个浑蛋小人又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此番情景燕怀舒早已习以为常,她却不懂得吸取教训。明明这样的力度无法伤及他分毫:“为夫不过是来制造些夫妻之实,夫人岂能用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竟然还暗讽她是小人?气死了。钱宝莱欲要大喊大骂,身体猛然悬空,她的小心脏骤然收紧。眼前一花后,听到身体落到床塌上的啪哒声。
还未反应过来,燕怀舒便欺身上前,宽大修长的右手轻而易举地提起她的双手放到她的头顶上,左手按住她肩膀,英气的面容凑近到她面前,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脸上,让钱宝莱感到非常不自然。
被禁锢住的钱宝莱挣扎不得,正想开口臭骂,却听见燕怀舒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太大声吵醒大家的话,燕某是无所谓,不知你又当如何?”
混账东西,居然威胁她!钱宝莱能是被威胁的人么:“我也无所谓。你敢再碰我一下,回头我便烧了将军府!”
别人说这种话燕怀舒只当是玩笑,若出自钱宝莱的口,她却真干得出来。
“无妨。夫人不是首富么,重建个一,两座将军府又有何惧?”燕怀舒的身体贴着钱宝莱,轻声在她耳边咬字,撩得她耳朵痒。左手开始在她脸上轻抚游移,描摹着她的轮廓。
两人姿势暧昧,教人看了面红耳赤。
钱宝莱气得想咬他:“若林小姐知晓你这样做,你还有何颜面见她?”
燕怀舒猛然顿了顿。
钱宝菜见状,知道他动摇了,打算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下去,却不料燕怀舒很快恢复专注:“燕某其实很清楚明白,你不会懂的。再者,你才是燕某的夫人,那燕某总得尽些丈夫的责任。不然,只有夫人你一味获益,对燕某岂非不公平?”
他说完,左手探进她的领口,凉凉的指尖触到肌肤的瞬间让钱宝莱忍不住一颤,她皱眉不死心地开口:“燕怀舒,你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喔?那燕某倒要见识见识你是如何不客气法。”燕怀舒接受了钱宝莱的挑衅,低头在她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燕怀舒平日爱做些刺绣缝衣服煲汤这些女人才会做的事,让钱宝莱忘记了他是一个惯于征战沙场,且威名远播的健壮男人。
此时此刻,他强而有力的把她压在身下,她根本没有挣扎逃跑,甚至是动弹的机会。
“你会后悔的!”钱宝莱不死心的怒骂道,“我……”后面的话却被燕怀舒用唇堵住了,她只能发出唔唔类似呜咽的声音。
主顾
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软香在怀,谁又能把持得住?更何且是他这种因常年打仗半点腥都沾不到的血性男子。
燕怀舒的吻不像他缝衣服那般细心温柔,而是带着些侵略性和霸道。钱宝莱就像被老鹰捕捉到的猎物,整个人被他铜墙铁壁般的身躯圈起,半点都挣脱不得。
寻着个空隙,钱宝莱张嘴就往他身上咬。牙齿还未沾到他身上,胸口猛然一凉,衣襟便被燕怀舒用力扯开,露出了一片光洁莹白的娇滑肌肤。
钱宝莱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骂语:“燕怀舒你这个混账,小人,登徒浪子,我……要拧掉你的头!”
与凶狠的话相反,她的眼角泛红,眸中泪光盈盈,将落未落。绛唇紧抿,黛眉皱紧,一脸屈辱又恨然的模样。
燕怀舒原本只想挫挫她的锐气,吓唬吓唬她。见状心下一震,立马点到即止。
他放开钱宝莱,退到榻阶,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好整以暇,道貌岸然地整理装束。
而钱宝莱趁他放手之际,以极快的速度收紧衣物退到塌边,后背狠狠撞到墙边都不自知。双眼越发红润,仇视般瞪着燕怀舒这副悠闲做派。她恨不得能将他食肉寝皮般挤出三个字:“燕、怀、舒!”
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燕怀舒一本正经道:“燕某只想提醒你,凡事呈口舌之快并非上策。今日算是给你长个教训。下次,燕某就要来真的了。”
敢情他乱摸她,强吻她只是在教训她?呵,他要来真的想如何?更气人的是他明明非礼了她,居然还装出一副自己很在理的模样。
好呀,真是好极了!
钱宝莱怒极反笑,意味不明地盯着燕怀舒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你等着,回头我就烧了将军府!”
真是不长教训的人。燕怀舒摇头叹气:“若换成别人,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如此伶牙俐齿么?”说着,他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钱宝莱颤抖着手指向他手里的刀子,“你又威胁我?你……你以为刚才你,你对我做……”过于羞愤,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哪怕钱宝莱这不吃亏的脾性,看到人家亮刀子,也难免会心慌。识时务者为俊杰,比起吃亏,性命更为重要。何况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她表情变化莫测。燕怀舒收起刀子,语气缓和不少:“刚才燕某确实多有冒犯。可若不这么做,你又如何牢记在心?有些时候,退一步便可明哲保身。”
钱宝莱摸不透他这话几个意思,只是缩着身子静静靠着墙边怒视他,以不变应万变。
“添丁一事燕某自会与娘说,你不必为此烦心。燕某回去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掉,干脆得钱宝莱都来不及反应。
说走就走,他还真是潇洒……个屁!以为说几句好话她就能忘记他轻薄自己的事了?
钱宝莱说烧将军府自然是气话,她没那么蠢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她就这样白白被他占便宜,还得谢谢他给自己长了见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