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摊上事了——千溪雪湖
时间:2022-01-27 08:40:06

  钱宝莱回来的不早不晚,一进大堂便见到他。她还奇怪宇文清晖怎么会在府内,身体却很自然地行了礼:“臣妇见过贤王。”
  “免礼。都是戏友,你我之间就无需客套了。”宇文清晖穿着十样织的蟒纹箭袍,挥挥手中的玳瑁折扇,朗朗笑道。
  “不知贤王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宇文清晖握着茶杯闲闲转着,目光却湛湛落在钱宝莱脸上。钱宝莱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还以为自己脸上长花了。
  钱宝莱正要躲开他热切探询的目光,宇文清晖却已经移开视线,浅笑道:“本王只是微服巡游,正好经过将军府,便来瞧瞧。”
  “那殿下请自便,臣妇先行告退。”
  宇文清晖还未回答,薜云便由一个丫鬟搀扶着进屋来了。
 
  酒祸
 
  
  碍于宇文清晖在场,钱宝莱还是得给薜云几分薄面,对她行了个万福礼才退下。
  见她走了,薜云也向宇文清晖行礼。之后把丫鬟家丁等人都遣走,只剩下她与宇文清晖二人:“殿下,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何话便直说吧。”
  宇文清晖就喜欢薜云这直来直往的爽快:“昭月不日便会回都,看似平静的局势定会掀起风浪。”
  薜云坐至下座,一脸凝重:“昭月公主深蒙皇恩,能拉拢到她,想必殿下便会如虎添翼。只是……她向来与琰王交好。琰王也非易与之辈,这太子之位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取得。”
  “父皇近日不时宣三老与一干重臣进殿密商。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应是为立储君之事。本王的那些兄弟私下肯定也在部署,端看父皇那边有什么动作了。”
  “圣上如此器重你,你胜算定然很大。怕就怕昭月公主此时回都,是他人有意为之。她若一参和,时局就难说了。”
  宇文清晖颔首:“作为嫡公主,她的话自然有一定分量。正因如此,本王才会向父皇举荐飞衍前去接应。”他言下之意薜云听得明白。即使她的回来是有人刻意而为,只要他的人混进去,那边也无法轻举妄动。
  若不是昭月公主的胞兄早逝,这时又岂能轮得到皇子们争抢太子之位?薜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而作为支持贤王的一派,所作所为便要忠于贤王。
  宇文清晖继续道:“我们手上也有一张王牌,且先静观其变。”
  薜云知道他口中“王牌”指的何人,不免多话劝谏道:“她到底是个市井之徒,凡事以利益为重。这张王牌殿下切勿重用才好。”
  宇文清晖笑笑道:“这点本王自有主张。”
  这边厢钱宝莱也没闲着,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几件衣物就又匆匆离开。离府之后她便径自回了钱家。
  冯伯像早知道她会回来般,已经在府里打点好上下,她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她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进账房翻账本,一门心思埋头工作,卧房那头没踏进过半步。
  近些日子喜事多,那些员外老板们的需求又多又刁,钱宝莱得好好安排。比如谁家的好日子近了,谁家的货品要先发出去。虽然有管账的先生在身旁给钱宝莱讲解具体的账目和之后的货物分发,钱宝莱还是不时蹙眉头。
  冯伯知道自家小姐这种要事会亲力亲为的习惯,料想她肯定会在家里住下不少时日,便吩咐下人每日都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身子,还有没事别去打扰她。
  “何员外家的杏林香是否已经送到?”钱宝莱边翻手中的账本边用狼毫去勾写,不时问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小男人。
  瘦小男人有着一张精明的脸,看起来就是很会算计的那种。他谦卑地候在钱宝莱身旁,眼睛瞄着她手中翻阅的账本,非常有耐心的回答钱宝莱偶尔的发问:“何员外家的十五坛杏林香,还有十匹苏绸,五对玉如意都送去了,未有逾时。”
  “嗯。后天给陈老板家送的五十坛杏林香,十对玉如意,还有二十匹杭绸和那些玉帛俪皮都准备好了么?”
  “今日已经差人清点过,明日就会送过去。宝小姐,你看明日需不需要请几个护卫随行?有些东西很贵重。稍有差池,怕……”
  钱宝莱认真对着管账先生说的数量,闻言头也不抬:“什么人那么大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动钱府的东西?你多派几个人手随行就好。”
  “近来不少店铺都有人请辞,又忙不过来,遂请了些新伙计。宝小姐你看什么时间得空去见一见训训话?”
  “这事为什么现在才说?那些伙计好端端为何请辞?莫非是嫌弃我们的工钱太低?”
  “此事良也不甚了解。至于工钱的问题,良自认为没有哪里比钱府出得更多了。”
  钱宝莱没多细想,继续把全副心思都放到账本的数目上:“罢了,想走的留不住。人手没减少就好。等安排的事项都完成了,你便知会我一声,我会去亲自训话。”
  自称“良”的管账先生颔首,便不再说话,继续候在一旁等钱宝莱的问话。
  扶玉被钱宝莱派去跑腿,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没有她在旁边吵闹,钱宝莱多少有些不习惯。
  倒是她回钱府住的期间,薜云来找过她一趟。废话说了一堆,临走前特意提醒她再过几日燕怀舒便会回都,要她赶快回将军府。
  还说她都已嫁作人妇,这么日日待在娘家成何体统?
  对钱宝莱而言,作为人妇之前她是个生意人,是钱家的一家之主。她不做事,要如何养活底下的几百张嘴?
  所以薜云的话她只当耳边风,吹吹就过去了。
  忙起来的钱宝莱甚至都能没与燕雪灵,苏玉轩还有陆向谦三人见见面打探打探。自然就不知道燕雪灵和苏玉轩的进展如何。她也没闲心去管,只是从扶玉还有拾珠那头听说燕雪灵的状况不大好。
  她的宝贝弟弟钱宝笙知道自家姐姐忙,回到府里都乖乖待着,听话得很。偶尔去看望他的钱宝莱还直夸他懂事。
  这日正值傍晚,扶玉端了碗鸡汤给对着账目清算的钱宝莱补神。瞧着窗外面绮丽的天色,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口道:“将军去接那什么公主已经很久了,小姐你都不担心么?”
  “我都恨不得多长两双手,两双脚干活,哪有时间担心他?”钱宝莱随意接口道。忽然看到刘员外那页的账目有些奇怪,便搁下手中的狼毫,说:“你去找赵良过来,刘员外这页的账目有些奇怪。他明明已经新娶,却还要买二十匹苏绸和十匹杭绸?而且他再怎么好酒也不可能会一下子买下五十坛杏林香,甚至还有不少贵重物品。这不像他一贯刻薄吝啬的作风。”
  “赵先生不是跟着去陈老板家了吗?”
  钱宝莱被扶玉这话提醒,才想起来。陈老板家订的货物多且贵重,她怕那些伙计半路有什么闪失,便差赵良跟去监工了。
  钱宝莱计算着时间,想着若是完成手上的剩下几桩大生意也该是告一段落了。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这头话才说完,那头赵良就回来了。他慌慌张张,一身狼狈地奔进账房,见到钱宝莱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宝小姐,出事了!”
  钱宝莱被他这一呼给吓得不轻,莫名其妙就弹坐起身,脱口而出道:“出何事了?”
  三十好几的赵良长得瘦小,整日坐在账前管账,都没怎么锻炼过身体。今日这一路跑一路狂奔,回到府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白着一张脸,口齿不清地喘着气说:“今早良听从宝小姐你的吩咐跟去陈老板家送货物,陈老板一时高兴便逗留了良一行人在府上休息。哪承想他与好些家眷们喝了我们送去的杏林香,都……”
  钱宝莱听到这儿,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扶玉比她还心急,催促着他继续说:“赵先生,你说重点啊!”
  赵良的脸色更加苍白。却不知道因为跑回来的干系还是被吓到了的干系。他颇有些为难又不忍地一字一句道:“沾过酒的陈家人,都晕倒了!府上更是乱作一团。要不是良趁乱逃出,怕早已被他们的人捉起来。”
  “那些伙计呢?”扶玉又问道。
  “他们也跟着逃回来了,良让他们等在院子。宝小姐你说该如何是好?”
  钱宝莱整个人都震住了,半晌没缓过神来。
  她接手钱府以来,虽说也经历过不少与竞争对手斗智斗勇的事,但自家的货物却童叟无欺,从未出现过问题。可赵良刚才说,她引以为傲的招牌酒把人给喝晕了,她能不震惊么?
  钱宝莱脚步虚浮地站起身,有些摇摇晃晃。扶玉见状连忙去扶住她:“小姐……”
  钱宝莱抬手止住扶玉后面的话。她定定地看着赵良,没有任何表情的呆然问道:“陈老板家可有伤亡?”
  “良逃回前他们有些人已经醒来。但陈老板盛怒至极,扬言要去报官,说钱府谋财害命……”
  此时恐怕已经报了官吧?
  现在只要人没事就好。
  钱宝莱缓缓心神,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后道:“赵先生辛苦了,我这便去院里。扶玉你去找陆掌柜,赵掌柜还有其它掌柜过来,我有事要交待。特别是酒坊的裘掌柜,务必带他过来!”
  扶玉知道事态紧急,话不多说,三两步就飞快奔出门去找人了。
  钱宝莱又对赵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先生,我要与你说几件事,之后你照我说的去做。”
  赵良向她拱手行礼,毕恭毕敬道:“良与家弟都是宝小姐一手提携才有今时今日。宝小姐有何事需要,尔等义不容辞。”
  事发忽然,钱宝莱即便有吩咐也一时难以考虑得周全。这边话才说完,抚玉前脚还没踏出府门,就有官长带着官兵来捉人了。
 
  绿莲
 
  
  那些新进的伙计见这阵仗立即吓懵了,都抖着一双腿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睛皆无助地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前廊道正中的钱宝莱望去。
  被逼退至院子,扶玉瞧着鱼贯而入的官兵,一脸惊慌失措地揪着钱宝莱的衣角嗫嚅道:“小,小姐,怎,怎么办?”
  钱宝莱镇定地盯着领头的官长,瞥了眼吓得脸色发白的扶玉:“慌什么?你家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定住!”
  扶玉欲哭无泪。怎么定得住?比起进牢房,她说的那些“大场面”都是小场面了!
  那官长朝钱宝莱抱拳行了礼,语气铮铮道:“燕夫人,有人状告你谋财害命。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钱宝莱侧头又望了眼赵良,道:“吩咐你的事务必办好。”
  赵良眼有隐忍,却只能重重点头道:“良定不辱命。”
  钱宝莱是将军夫人,哪怕她真的犯了事,那些官兵也不敢太造次。她淡淡然走下石阶,对领头的官长道:“劳烦官爷带路。”
  钱宝莱一动身,那些官兵就将她团团围住。扶玉欲跟上前一起走,却被赵良拉住。他朝扶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钱宝莱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无妄之灾的苦?都被请去坐牢了,扶玉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受罪?可她只是区区下人,也没任何法子救自家主子。
  对了,她得赶快回将军府报信。燕将军的话一定能救她家小姐!
  钱宝莱被带走后,赵良就照着钱宝莱的吩咐把那些新来的伙计带回各自的店铺,顺道在路上向那些伙计打探情报。而扶玉便急忙忙跑回将军府报信。
  薜云得在燕怀舒回府之前把府里收拾得妥妥当当,让他看不出半点端倪。
  这边才刚忙完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扶玉就冒冒失失奔进大厅,眼睛还没往她身上瞧去就大声嚷嚷道:“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嘴里正含着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薜云被她这么一通嚷呛到,猛地咳个不停。身旁的丫鬟见状急忙帮她顺气。
  薜云好不容易喘回神,指着扶玉骂道:“没规没矩,跟你家小姐一个样,简直反了!”
  扶玉已经慌得六神无主,话说都不利索,更别说听薜云讲什么了。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扯住薜云的裙摆哭嚎道:“老夫人,救救我家小姐!她被官府的人捉走了!”
  薜云又被她扯裙摆这一出吓到,还没骂出口便听得她说钱宝莱被捉走了,反口问道:“怎么回事?”
  钱宝莱再怎么目无尊长,身份卑微,薜云还是认同了钱宝莱这个儿媳。可如果钱宝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给将军府抹黑……作为将军府的老夫人,她绝不会徇私舞弊。
  要是别人无事生非欺负到将军府头上来,她也绝不会默不作声。
  扶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薜云后,薜云拍案而起,命扶玉带着她一起去官衙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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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怀舒奉命护卫昭月公主回都。才一进城门,百姓顿时自发围在路两边看热闹了。
  军队回来与去时一样,旗手挺直背脊扛着龙旗与燕字军旗开道,燕怀舒则威风凛然地骑着骏马走在后头。唯一不同的是,军队的正中多出一辆饰以华美玉石珍宝与金丝银线编而成纱帐车帘的车辇。
  这辆华贵无比的车辇上坐着的应该就是昭月公主。而车辇两旁毕恭毕敬站着两排宦官与侍女。他们步伐整齐,体态优美地跟着军队向前迈步,想必是昭月公主的随从。
  厚重的车帘随风晃动,端坐在车辇里的人若隐若现。嫣红的唇,雪白的肌肤,还有天潢贵胄的身姿都让围观的百姓伸长了脖子,禁不住心猿意马,欲一睹公主的风采。然而终究看不真切。
  那些年轻女子的目光却是跟着燕怀舒在动。哪怕全都城的人都知道镇国将军已经婚娶,还是有不少女子想嫁给他。多数都不指望能当正房平妻,当个妾就好,甚至是通房丫头也可以。
  大胆些的女子已经付诸行动。纷纷朝燕怀舒丢手绢丢瓜果,甚至还有的朝他丢私物。
  “是谁那么不要脸把肚兜丢给将军了?”
  “竟敢污了我家将军的眼,弄死她!”
  “居然还有人丢布袜?不行,我也要把我的肚兜给将军……”
  “你长那么丑,快住手!”
  喧闹的声音并未引起燕怀舒的侧目。他依然一副冷冰冰的霸气威容,后背披风飞扬,如一尊玉面战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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