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卉将杨氏引至石桌处坐下。“先母亡逝,我来此拜祭她。夫人呢?”
“你看我这岁数,能来干啥?不过是祈祷夫君平安,家宅和睦。”
“夫人面如皎月,一看便知夫君敬重,妾婢融洽。若非如此,鲜少有面色光洁者。”
“姑娘深居闺中,竟知道这些?”
“家母在世时,家父敬重有加,家中上下,一团和气,她的面貌,便有如夫人一般。”
“令堂有你这样的贴心棉袄,我却没有。”
朱思卉缓缓抽出手来,搭在杨氏的脉搏上。杨氏连日来听从了朱思卉的叮嘱,改变饮食,肠胃果然畅通。此刻,她凝神屏气,静待诊断。
“夫人的身子,再稳健不过,并无任何不妥。”朱思卉道。
“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这么说,可我已有十三位庶出子女。”
朱思卉低头作沉思状。按理,杨氏出身富贾,家中不乏名医,她的身子定然没有大问题,饮食作息也定会十分小心。除非是疑难杂症,又或者是人为陷害。
如果是前者,连名医都束手无策,她就更无能为力了。但如果是后者,那便不同了。
杨氏见她陷入沉思,显然在忧心自己的问题,便道:“算了,凡事都讲究缘分,可能我机缘未到。”
朱思卉起身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杨氏起身相送,“有缘再会。”
朱思卉走后,蛐蛐道:“太太跟她才有一面之缘,怎么对她这么坦诚?”
杨氏道:“她若有心,随便一问,便知我是何府主母,膝下无出。若是无心,就当我心中烦闷,随便找个人倾诉。”
“她到底不是跟太太一个阵营的。”
“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阵营。说起他父亲朱鉴,那可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停了下来,朱思卉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不是车夫,而是那个戴面罩的孩童。她并没有被这张突如其来的面罩脸惊吓到,反而温和地问道:“小娃娃,你又想怎样?”
“第一,我不比你小几天。第二,你加个‘又’字,我不开心。”
朱思卉见车夫一动也不动,心下了然,“你冒犯我的车夫,还不快快向他赔礼?”
“可我从来没向人道过歉,当然,我可以为你破例,不过让我向区区一个车夫赔礼,这是不可能的。”
“你先给他解开穴道。”
“那你说句好听的。”
朱思卉面色一沉,不再说话。孩童见状,急得往车夫胸口一点,“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你说我为何变脸?你三番四次翻我家的墙,好好一个少年,做什么梁上君子?”
“哪有?我就吃了你一个梨,后来还了你十来个,做贼有做成我这样的吗?”
朱思卉正色道:“下次别来了。”
小孩难过地低下头,他背过身去,“你都什么时候出门?”
“我一般不出门。”
“那不行,你不出门,我就去翻你家的墙。”
朱思卉终于生气了,“没有人教过你,不能随便出入别人的院子吗?”
小孩嘴角抽动了几下,“没有。不过既然你教我了,我便记下了。”
“孺子可教,很好!”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朱思卉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她原以为这个小孩只是一时顽皮,如今看来,似乎不止如此。被人牵挂总是好的,无论对方是谁。“男女有别,你怎可随意找我?”
孩童不满地嘟囔道:“长安城怎么这么多规矩!”
“你快回家吧,我得走了。”
孩童见她要走,急得追上前两步,“蓁蓁喜欢越女剑吗?我看你的手法,似乎练过。”
“随便跟人学了几招,这是我唯一会的兵器。”
“好吧,我去买把秦人剑,不出半月,我就可以用秦人剑跟渭南王单挑了。”孩童不自觉垂下了眸子,伸手扶了扶面罩。
朱思卉见他小小年纪,竟然出口戏弄,只好佯作不知,“你真是练武奇才,小小年纪,什么兵器都会,将来必成我大景的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