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又看向桌上的饭菜,“姑娘,这些也处理掉吗?”
“这个可以吃。”朱思卉当下拿过筷子,开始吃起来。
“姑娘何以这么笃定?民间医女,未必看得出饭菜有何不妥。再说,巧心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巧心端来饭菜,完全是给太太面子。因此,这些饭菜并不是特地为我备下的。再说,我许久不吃五谷,身子也扛不住。”
“还是小心些,万一里头在掺了料,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好了,这次的饭菜确实没有问题。至少我尝不出来有什么怪味。”
“可是,万一是无色无味的毒药呢?万一剂量小,姑娘尝不出来呢?”
“我已经大愈,就算这些东西不干净,偶尔吃一吃,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次,朱思卉将端来的饭菜吃了个底朝天。
锦心仔细回想朱思卉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姑娘,你为何不让我亲自去厨房拿你的饭菜,这样,就算有人想动手脚,也是不成的。”
“你这么做,便是打草惊蛇。人家自然有新的办法。”
第10章 暗逐
自明综万被废后,群臣揣度上意,辛太后可能更偏爱次子明综光。因为明综万素来有主见,行动果敢,若他登基,太后便不好干政。但纵观太后经历,她一生追逐权利,如今正值壮年,不可能甘心退守内宅。
早朝时,莒王明综光为兄长求情,祈求太后顾念先帝之情,顺应先帝意愿,将韩王从封地接回京城登基。辛太后勃然大怒,将明综光贬为庶人,驱逐京城。
因着先帝生前信任,太后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经此一役,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无人敢再忤逆。
锦心接过厨房送来的食盒,进了屋,“姑娘,看来老爷改变心意了,厨娘说,这是特地让人从柳家巷买的鲫鱼。”
朱思卉却面色凝重,她拿起筷子,专门挑破鱼腹,然后嘴角微微抽动。
锦心看了一眼,皱眉道:“孙婆子也忒怠慢你了,连鱼胆都不去?要不以后跟厨房说,换个婆子给你做菜吧。”
朱思卉道:“没用的。你当事情这么简单。”
“整条鱼都被糟蹋了,肯定苦得不行,根本无法入口。”
朱思卉道:“父亲博览群书,医书、农耕、天文、音乐,他都有所涉猎。以前,我和几个妹妹承欢膝下之时,他总会传授一些医理给我们。”她说着说着,便有眼泪溢出。
锦心慌了,静静地等着朱思卉继续往下说。
“他常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1】。他总教导我们,仆妇目不识丁,做事总有怠慢之处,我们身为主人,衣食住行,最好事必躬亲。他说,民间百姓,常有食物中毒案例,皆因百姓不读书,欠缺常识所致。他说,常见的鱼类,其胆皆有毒。尤其是,青、草、鲢、鳙、鲤、鲫、鲂,但凡误食者,轻则呕吐失明,重则殒命,以鲫鱼胆之毒为最毒,两斤大的鲫鱼之胆,足以取人性命。”
锦心听完,愈发目瞪口呆,她忙去拿手绢给朱思卉擦泪,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幸好孙婆子大意,救了小姐一命。”
朱思卉道:“这是他特定交代孙婆子,让我亲自看见这鱼胆的。”
“这是为何?”
“彻底教我知道,这府里容不下我。”朱思卉的眼泪扑簌往下掉,“世事果真难料,人心果真难测。”
“那要怎么办?”锦心的手依旧抖个不停。这些年来,她跟朱思卉一样,也对朱鉴敬仰有加。这些年来,下人偶有犯错,朱鉴从不追究。哪个下人家中有难,他若知道,定要出手相助。他常鼓励大家,众生平等,奴仆婢女,并不低主人一等。是以,她每次回家,都要向家乡的人吹嘘,她的主人是个多么完美的人。她至今记得,她爹娘每次都满含笑意,“你进了这样的宅子,是你的福分,一定要更用心的做事,报答朱大人。”
“那些梨勉强能让我度过中秋,我再变卖一些母亲的遗物,先凑活度日,不过事已至此,一定要告诉舅舅了。”
“太太的遗物没多少了。”
朱思卉道:“几百两总是有的,你们每月才二两银子,还要贴补家里,不也照样度日吗?”
“姑娘如何能跟我比?”
“你且放心,我能屈能伸,并非吃不了苦。眼下我最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上回我被鱼刺卡吼,院中旧仆大多被驱赶。你是我用惯了的,他们不好赶尽杀绝。可如今不一样了,既然挑明了,你也就留不住了。”
锦心急得掉泪,“这怎么行?我要是被赶出去,你身边彻底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朱子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