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推开门,里面仍然没有一点动静,她和孩子似乎都熟睡了。
萧鸿业放轻步子,绕过屏风,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都静静地躺在床上。今晚的月光很亮,月色顺着窗沿柔软地洒在床铺上,萧鸿业看着她被被子显出的轮廓,顿时感到所有的压抑和犹豫都被瓦解了。
早知和她见面便这样满足,他应该再早一点回来。
萧鸿业坐到床沿的位置,唇角不禁带着笑,向她俯身下去。在半空中,萧鸿业停住了,他一把掀开被子,终于看清床上的人。
这个人不是如霜,是绿儿。
萧鸿业点了灯,看出绿儿中了迷香,便用随身带的日常药帮她解了。绿儿一醒,神志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恍惚看到了三少爷,嘴里还在问些什么。
“绿儿,夫人呢?夫人在哪?你为什么睡在了夫人的房间?是谁把你迷晕的?...”
绿儿一边捶自己的脑门,一边想起什么说什么,“姑娘说自己要走,但要去哪里我也不清楚,我问她她也不说。她请我喝茶,我头一犯晕就睡过去了。这段时间,姑娘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上次莫名其妙被叫去宫里,回来就动了胎气,差点滑了胎。后来,英姑保住了孩子,但孩子还是早产了,姑娘生的中途晕了过去,我还以为她要死了。好在有英姑在,姑娘又活了过来。”
说了一大堆后,绿儿总算清醒过来,看到一脸惊愕的萧鸿业,立刻下了床跪下。绿儿头一回看到萧鸿业露出这种表情,心里顿时忐忑起来,有些胆怯地说:“三少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姑娘床上...”
萧鸿业身体有些晃,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夜里巡查的士兵见萧鸿业进去没多久就急匆匆出来,忙迎上前等候指示。
萧鸿业在他身边停下,问:“今晚你一直守在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见到我的夫人?”
那名士兵低头回:“回少将军,并无异常,要说有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什么事,说。”萧鸿业声音透着冷意。
那名士兵忙正色说:“是柴房下人们养的阿灰,它半夜在附近乱窜,我怕它吵到将军休息,就把它赶了回去。”
萧鸿业明白了,冷冷看着那名士兵,说:“因为你的擅离职守,让我的夫人不见了,你自己去领罚。还有,你记住,阿灰是我和夫人养的。”
萧鸿业又把红红牵了出来,跨上马就走了。他调遣的士兵有的被分散到各个街道,有的几个人一组到城内各个驿站去搜。就这样搜查了一夜,各路人马均一无所获。第二天一早,又有人在各个地上张贴出一个女子的画像,上面有一行悬赏,写着按线索程度奖赏,最高赏一千两白银。
萧鸿业一早就进了宫,不为见其他任何人,而是去见敏昆公主。敏昆听说是他过来,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翻,前段时间她因为闹跳河闹绝食,整个人有些憔悴,好在这些日子又补了回来。她今天扑了些脂粉,脸上白里透红,透着少女长成的妩媚。
“鸿业哥哥。”她开心的喊,险些按捺不住要冲过去抱他。
萧鸿业冰冷冷地回头,眼光锋利的像钩子般扣在敏昆的肩颈。
敏昆只看一眼,就感到心凉到了谷底。虽然以前他也对她淡淡的,有远远地距离感,但面上始终是带着微笑的,心情好时还会对她开几句玩笑。
可今天是怎么了,他刚刚从边疆归来,一早来求见她,不是她想象中的久别重逢,而是一副审问千古罪人的姿态。
萧鸿业僵硬地行完臣礼,转身站立,全程不看敏昆公主一眼。
“我夫人一向深居简出,与人为善,不知她可有哪一点得罪过长公主?”
敏昆倒吸一口凉气,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固执地说:“鸿业哥哥,你没有夫人,我问过母后、皇兄、皇嫂和很多人,他们都说你没有。你说的夫人根本不存在,何来得罪我的说法?”
萧鸿业脸铁青着,想到她,眼底里依然带有柔情。
“虽然我和如霜还未正式结为夫妻,但我和她已有夫妻之实。我这一生早认定她,我的夫人只有她一人。”
敏昆手指颤抖着扶在红柱,她从小见到萧鸿业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他,这么多年她有多在意他她自己最清楚,她的爱已经渗入了肌肤、六腑...渗入到她整个生命。所以,在听说他求皇兄给他和另一个女人赐婚时,她就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可母后说,他是一时受了迷惑,他会回来娶她。她便又活过来了,不是因为相信他,而是因为相信天底下没有母后和皇兄做不成的事。即使是他还没有回心转意,只要她把这些女人全部清理干净,早晚有一天,在他身边的还是只有她敏昆。
她的英雄,除了她,没有人能配得上。
“鸿业哥哥,你的话不对。只有我和你,将来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萧鸿业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冷冷看着她:“果然是你。你不折手段令如霜离开,你以为我就会娶你?”
萧鸿业说着,逼近她,手握成拳头,最后松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敏昆跟着小跑一段,对着他的身影喊:“鸿业哥哥,你一定会娶我的,我们走着瞧。”
皇后无力地靠在卧榻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件事情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今天鸿业过来,她说出实情,鸿业脸上悲痛的神情让她也感到心如刀割。这下,就算坚强如她,依然禁不住以泪洗面,精神也垮掉了一大半。
第22章 [VIP] 失去
门外有太监传话过来, 皇上过来了。皇后更加头痛不已,她自从被母后逼迫做了那件事,心里有了怨气, 这段时间都避着皇上, 即使见面也不愿多说什么。这次,皇上赶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来,她实在无力无心应对,于是让宫女转说自己病了要休息, 然后就去床上躺下了。
不知是不是宫女转述的不够清楚, 皇上还是来了,而且步子急匆匆的,一来就奔到她床头。皇后只好转过身, 背对着他,任凭他怎么柔情关心,也不转过来。
后来, 皇上硬是把她扭过来对着自己,看到她一脸泪水, 顿时愣住了。这段时间,他因敏昆轻生一事改变立场, 又让母后来做中间人, 过来说服皇后。虽然听母后的意思, 皇后已经同意并亲自出面主抓此事, 但他隐隐感觉皇后似乎不悦, 待他也生分了很多。
这次亲眼看到她流泪,他才明白她受的苦和委屈。毕竟在他心里, 皇后一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就算是流血也不愿流泪。现在看到她的眼泪直淌下来, 他不禁心疼万分。
皇后一把拒绝皇上的爱抚,扭过脸哭着说:“敏昆才是你的心头肉,你的关心就留给她吧,反正她要什么你们都会被纵容。我们萧家几代忠良,你们皇室的基业都是我们家族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可你们倒好,开心的时候就来哄哄我们,不开心的时候就把我和我弟弟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这次,因为你们,我伤透了鸿业的心,我害他失去了心爱之人。我没脸见他,没脸见如霜,更没脸见我的亲侄子。我看我也学敏昆公主,去河里清醒下算了。”
皇后说完跳下床,就要跑出去。皇上眼疾手快把她拉了回来,紧紧抱住她。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心急失去了理智。其实今天我过来,就是想和你重新商量鸿业的婚事。鸿业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说实话他就算要我一个宫殿我都会答应。可你猜他说什么?”
皇后止住了眼泪,回过头问他,“鸿业说什么?”
看到皇后不回避自己的目光,皇上开心地笑了,说:“他求我帮他找到他的夫人魏如霜。”
皇后感慨道:“鸿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难怪敏昆公主对他那样执着,只是他们真的不合适,鸿业心里只有如霜,郡主就算嫁了他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皇上一面擦着皇后脸上未干的泪水,一面说:“其实,我心里都明白,今天看到鸿业,又让我想到了曾经我和你,所以我答应了他。”
皇后听了,心里有些满意,但想了想又说:“你当年冷落了我足足一年,你的表现才不及鸿业一半。”
皇上无奈摇头,又说:“但敏昆那边,我也不知该如何劝她,我看她想嫁鸿业已经想到快走火入魔。现在我临时倒戈,向着你们姐弟,你可要好好帮忙,想想怎么让敏昆毫发无伤的死心。”
皇后点点头,不说服敏昆,即使将来如霜回到了将军府,恐怕还是会因为她无法安心度日。因此,就当是弥补自己对鸿业和如霜的伤害,她也要全力以赴办成这件事情。
其实,让一个人对不爱自己的人死心虽然不容易,但如果让她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也许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在专门用于关押俘虏和违反法纪士兵的囚牢,萧鸿业在暗黑空间的正中间端坐着,正对着他盘坐在地上的是一个身型消瘦的女子,女子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萧鸿业率先开口:“你就是英姑?你可知道我是谁?”
英姑慢慢抬起头,对上他深沉不见底的眸子,心里还有些不安,眼睛依然控制不住想盯着他的脸多看几眼。英姑看来人气宇非凡,知道肯定来头不小,但不知因何事过来单独审她。难道这人是将军府派人的?
英姑摇头:“小女子眼拙,不知。”
“你为什么要加害我的夫人和孩子?”
英姑愣住了。夫人?孩子?他指的难道是费凌霜和她的孩子?费凌霜想要忘记和离开的人就是他?
英姑又愣住了,她既记恨费凌霜又带着嫉妒替她想不明白。这样英俊威武的夫君,她怎么会想到要抛下走呢?
“我没有,这些都是她冤枉的我。”
萧鸿业冷冷看她一眼,“冤枉?难道你害她中毒,又险些丧命这事也是假的?”
英姑眼里闪过犹豫,不知道费凌霜有没有向他人透露过她下毒一事,于是低头不语。
“还有张姓少女失踪一案,也是你所为。”
英姑猛地抬头,脸露慌张。张姓少女?张莺?难道人已经被找到了?她明明用药粉处理的几乎没有痕迹。
谢英和父亲初到都城那会,她心里对盗取费凌霜容貌功亏一篑仍有芥蒂,她听父亲的话用医术立命,但没想到过程比她想象中更加艰辛。她每天要面对数十个病人,忍耐着恶心去看常人不堪入目的伤口,可即使这样卖命,她的收入依然十分微薄。
也是这段时期,她偶然在一个卖腌菜的小老板家中见到了张莺。张莺的容貌不算十分出众,但也能令人眼前一亮,关键是她端庄大方,已经吸引到了一个世家子弟,正要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个机会在那时的谢英看来,仿佛是老天送上门的猎物,让她能及时挽救之前的失误。
于是,她故意开了一剂需要去一个偏僻药方才能买到的药,然后在半道上照旧迷晕了张莺,就把人拖到一个破庙里。在这样无人干扰的环境下,她顺利地完成了先前未能来得及开始的步骤,这次的药是她所剩的最后的量,用完这次再把药材找齐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她格外重视这次的机会,但等药真正配好,只待她喝下去时她又犹豫了。
师傅说的那句“付出一切”指的究竟是什么,她还无从知晓,万一喝下去她也活不了,那只是短暂地改变了处境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她一直犹犹豫豫,最终只是把那药藏在身上,等自己想通了或者下次找人试验过再喝也不迟。
那瓶药和她身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药一块被人搜走了,难道他们从那瓶药找到了切入口,顺藤摸瓜知道了张莺事情的真相?
英姑不敢多想,只咬咬牙反驳:“我不认识什么张姓少女,不知道大人指的是什么?而且,这些都没有证据,你们不能凭空陷害无辜之人。”
萧鸿业冷笑一声,“你要证据?好,你在这里安心等几天,顺便再想想好说辞。到时看你怎么驳回人证和物证。”
英姑瞪大眼睛,张大嘴,俨然一副预见自己死期将近的样子。
“你刚刚说我夫人冤枉你,她冤枉了你什么?为什么要冤枉你?”
原来真正想问的是费凌霜的下落啊,害她离开的人根本就是你,现在反过来问她,还想再扣另外一顶帽子吗?
英姑挺直了些脊梁骨,不是她的锅她可不多背,“她自己把自己的孩子弄晕,还反过来说是我做的,难道不是冤枉吗?至于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她铁了心要离开将军府,还设计让我给她配药。可没想到,我一番波折把药交到她手里,她却翻脸不认人了。”
“她让你配什么药?”
英姑忽然笑了,“一种能让人忘记过往纠缠的药。”
“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