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饮果变色,冷冷道:“阁下又是何人?因何跟了我一路?”
“呵呵,”老者冷笑道:“我来找故人,你凭什么身份问我?”
“既然是故人,为什么不能直接出来相见。偷偷跟踪,是什么意思?”
“倘若你身上没伤,或许还能与我一搏。但看你气色暗沉,伤了元气,不休养个把月,岂能从我嘴里问出话来?”
“先生这么说,晚生是该尽力一试?”
老者哈哈大笑:“你小小年纪就能把武氏的轻功精髓悟透,也算后生可畏。不过我今天没打算动手。你还要留在这儿,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离去,消失在绿油油的稻田中。
陆饮果犹豫片刻,没有追上去。
不管他是找谁的,目前看来都不急。他背着手,昂首挺胸,慢慢散步回家。
到了院外,远远看见灯龛上的昏暗的长明灯光。在润州,这种供龛一般是起土建房的时候供立的土地神龛,但是这个石龛只供着灯,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灯龛。那天晚上大雨滂沱视线迷蒙,就是被这盏灯吸引他才找得到可以栖身的柴房。今天他买了一瓶新的油,给长明灯加满了,灯光似乎也没有比那天晚上的更亮堂些。
厨房的门开着,他走进去。灶台锅中的水再滋滋沸腾,林木叶坐在灶前翻看一本书。听见他进来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像一个闲坐在贵妃榻上的贵妇人在慵懒地抬头看着给她侍茶的童仆。
稍纵即逝。
下一刻,她又是那个安安静静的木叶子,用安安静静的眼神问他:“回来了?”
陆饮果怀疑刚才不过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很快他就醒悟过来:“我回来了。刚胡木匠说屏风没问题,我一会儿过去再看查看下。你也还没吃饭?”
林木叶把书放在一旁,点点头,拿了桌巾去掀锅盖。
“我来吧。”
林木叶掀开锅盖,白果子将热在锅中的饭菜都一一摆上桌。
吃完饭,白果子洗碗,林木叶将洗衣服的桶盆带到院中井边洗衣服。等白果子洗完碗,她才刚将衣服泡进水里——她一手有疾,转动轱辘很是费力。
“我帮你打水吧。”
白果子蹲在旁边看她洗衣服,好像一个在认真学习怎么洗衣服的学生。他没有开口说要替他洗,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觉得如果真这么做看起来不太尊重人会被拒绝。当她洗到里衣里裤的时候,他就起身帮她打水。
她洗得很慢,不但因为手上不方便,还因为右腿不能全部弯曲,坐一会儿就得站起来歇一会儿。
终于洗完了。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无须特别的原因。
因为这份自然而然的静谧的默契,她很有些脸热,晾起衣服,说:“你出来几天,家里人会担心吗?”
白果子收拾盆桶,把晾衣服的架子绳子固定好,“不会。我是放养的,家里没怎么过问我的事情。如果他们有事找我,很容易就找得到我。”
“哦。”林木叶点点头。其实她很想问他那天为什么会昏倒在他的柴房里。当然重点不是柴房,而是昏倒。
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会因为什么原因孤身一人受伤高烧流落在外?较量?刺杀?像他这样的人物身份,应该一直有很多人围着他转才对,为什么没有人找他?说是养伤,为什么不回家去养,而要在她这个小茅屋里隐姓埋名地养?
她整了整衣服,没有好奇。
这天晚上她睡得好了一些。
早上起来,白果子仍旧做好早饭在练剑。
“我今天送你去医馆吧。我想买一副弓箭,刚好顺路。”买弓箭是真的,需要送她去医馆也是真的。他觉得昨天的那个白发老者今天还会跟着她。
果然,出了小院,老者依旧远远偷偷跟着,一直跟到医馆,然后不见。
梦一场
第五章 梦一场
日将西倾。
柳氏医馆里看病的人挺多,挺嘈杂。
杨大夫当班,正和林木叶在柜台上算两笔账,门口一溜三四个魁梧的大汉齐齐走进来。木叶认得,是前儿个来这看病的那个什么长啸郭公子那帮镖师。
杨大夫放下账本,道:“各位有何赐教?”
一个为首的作礼道:“我们是前天过来看病的。”
杨大夫道:“认得。那是……公子的病有反复吗?”
“公子恢复得很好。昨天早晨已经清醒,感念贵馆柳大夫的妙手医术,特遣我等前来致谢。不知道柳大夫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