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剑江湖——洛书様
时间:2022-01-27 09:00:38

  见她如此,叶飞走上前去,替她推动着荡起秋千:“小昔师妹平日里对谁都是笑颜相对的,今天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因为桑柔觊觎墨少的缘故?”
  足尖猛然在地上一点,秋千硬生生地停住。南以寒回过头,仿佛没听懂他说的话一般,怔怔地望着他。
  “我应该,没有说错吧?”叶飞握着秋千的绳子,笑着望向她,“小昔师妹可不要告诉我,你一点儿都不喜欢墨少?”
  “如果我不喜欢他的话,也不会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南以寒淡淡说道,微微摇晃起秋千,“我不也一样喜欢你、喜欢时渊师兄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小昔师妹,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我们都会帮你的,何必一定要隐瞒自己的心呢?现在你应该正视我的问题,我说的是,你对墨少,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阿飞师兄多心了。”南以寒起身打断她的话,向屋里走去,“你不用这样来套我的话。我也没有那样的心思。不管是对谁,我都只会视之如亲人。你们对我而言,并无二样。”
  叶飞怔了片刻,看她步伐匆匆,如何看都有逃避的意味在里面。他心里默然:“对我,你都不肯吐实么?我不是莫师叔,也不会那样逼迫你——抑或是小昔,你自己都未曾明白自己么,还是你在忌惮什么?”
  院子里的人心思殊异,谁都没有注意到,院子外面的某一角落里,鸦九不知站了多久,眼见院子里沉静,他面色沉冷,忽而拂袖,浑身冷意地转身就走。
  ……
  城南画宅里,迟语正要出门,就见鸦九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脸不悦地回来了。她连忙上前将他迎进了屋子里:“主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属下还以为,您和南姑娘这么久不见,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呢。”
  “她有什么体己话,自然有那些嫡亲的师兄陪她讲,何须劳烦我这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小师叔?”鸦九哼了一声,将手中东西往她怀里一塞。
  迟语接过那些东西,细细看着:“这伤药和点心,不是给南姑娘的吗?主少昨日可费了好些心思准备呢。怎么,南姑娘不领情?”
  鸦九不语,只拧紧了眉头生闷气。
  想起方才他话里酸溜溜的味道,迟语了然,打量着他的神色,颇是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平素里啊,都是主少欺负人家,看样子,今天南姑娘可算是赢回一局了。”
  “别在我面前提那喂不熟的白眼狼!”鸦九只觉着心里一股怒火无处发泄——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她的疼爱呵护,不曾想她却是视若无睹,自己弱冠至今已经有四年了,笨丫头及笄也近五年。为着等她,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她,原指望她会开窍,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如果再等下去的话可就真要耽误两人半辈子了。不行,得想个办法,非得逼着让那个笨丫头开窍不可!
  迟语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喜怒参杂便得奇怪,只觉得自家主子的性情是愈发难猜了,她忽而想起自己方才出门的目的:“对了,主少,方才有人来报,说小桑私自离开了神仙阁,不知去了哪儿。我刚刚正要出门去查您就回来了,您看该如何处置啊?”
  “这件事你先不用管。”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鸦九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泊平静,“她既然不安于室,便打发着去庐州。那边新开了家神仙阁,正好缺个理事的人。”
  “庐州偏僻,去那也算是小惩。况且未曾削减她的职务,想来小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另外还有一件事,刘福声的妻家内侄女叫暖衣的,她突然造访,已经等候在茶厅。主少不见的话,我这就打发了她。”
  “怠慢娇客已经是失礼了,怎么能不见呢?”听闻女客来访,鸦九登时来了精神,理了理衣衫就朝茶厅走去。
  主少以前可是最讨厌这些自己找上门来的女子,每每遇上总是叫人直接扔出去,今日莫不是被南姑娘气糊涂了?
  迟语纳闷,不解地摇头,却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
  简洁雅致的茶厅之中,那方红木搭绸椅上端坐着个鹅黄缕衣的女子,柳眉水眸,姿容绝代,比起当日在柳府画上所见,气韵容貌上更是胜了几分。
  “姑娘久等了,是在下失礼。”鸦九俊彦含笑,微微颔首,信步走进了厅中。
  听闻人声,女子连忙起身福礼,纤弱的身姿仿如风拂细柳,声音更是恰若莺啼燕语:“暖衣见过墨少。姑丈前些日子在寒舍宴上获罪,今日特意叫暖衣前来向墨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墨公子不要怪罪我家姑丈才好。”
  “姑娘娇弱,怎么能行这么大的礼啊?快起快起。”鸦九微笑着,伸手扶起她,体贴地亲自将她送回坐到椅子上,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细致,“你是叫暖衣?果真人如其名,人美,名字也好听。”
  听他说话不似传言那般冷漠,暖衣壮起胆子,微微地抬起了眼眸,悄悄地偷觑他一眼,只见眼前的男子俊逸风雅,是难得的天人风姿,更是温润笑颜仿若谪仙,那般璀璨的风华生生地叫她迷乱了一颗女儿心。
  “啊,墨公子,暖衣在丹阳最好的福来酒楼定了席位,特意替姑丈赔罪的。眼下正好也已经到饭点,不知暖衣有没有这个福气邀请墨公子赏脸呢?”暖衣的声音娇软酥麻,听得一旁的迟语都软了身子。
  “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话?要佳人主动相邀,已然是我唐突了,怎还会有不去之理呢?”鸦九噙着那抹迷人的微笑,轻轻执起她的手,“在下却之不恭了。”
  暖衣面色一赧,娇羞地低下头去。
  迟语在旁看着,忽而冷叽叽大了个寒噤,蓦然觉得,自家主子还是和南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比较正常。这暖衣……也太……太……
  “还杵在一边干什么?还不快去驾马车!要是让我的暖衣累着了,可饶不了你!”迟语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到鸦九这样的吩咐,惊得几乎要咬着自己的舌头。
  看样子,今日这南姑娘给主少的打击可不小啊!
  目送两人相携而出,迟语心里这样暗暗感叹着,却也不敢怠慢了,连忙去驾了那辆黑色的大马车相送。
 
  酒楼藏玄机
 
  
  福来酒楼的地段正处于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一侧,可别看它名字一般,但却是装潢高雅,饮食讲究,加之价钱不低,也不是一般的寻常老百姓可以来的去处,故而也成为了丹阳城里身份气派的象征,来往此间者往往是非富即贵。可饶是如此,却常常是楼中坐席供不应求,总是要提前个三五日预约。眼下正值饭点,楼中却是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足见其生意红火的程度。
  而此时,就在福来酒楼最顶楼的私人专属厢房里,南以寒惬意地倚坐在太师椅上,正在信手翻看着近月的账本,而酒楼的老板,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正垂首立在她身旁。只是,这中年男子俯首垂手立在一旁,看似是恭恭敬敬的,可偷偷觑向南以寒的眼神中却带了几分不屑——瞧着她这看账本的样子倒是像模像样的,只是这么年轻一个小姑娘,看得懂账簿么?多半也是在装吧!
  “嗯,这段时日里,酒楼的生意很是不错啊!这是你的功劳。”南以寒似是浑然未觉身边中年男子心里的想法,悠然放下账本的同时还不忘夸赞他几句。
  “属下怎敢担主子这声夸啊?主子把酒楼交给属下,属下怎么敢不用心呢?这都是属下分内的事情。”见她望向自己,中年男子连忙收起了自己不屑的眼神,点头哈腰地讨好着。
  南以寒不语,只歪着头盯着他,半晌也不出声。只看得中年男子心里直发怵。他吞了吞口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南以寒却恰在此时地开口说话了。
  “可是,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那也就该明白,我并不缺银钱。我要你打理这酒楼,可不是单纯地赚钱的。南烛也是做生意,人家那店铺,地段成本可全比不上这里,但是你看,这才开了才几年的时间?他每个月上交的江湖消息,足足是你福来酒楼的三倍!”南以寒的语气一直温吞着不急不慢,此刻却陡然长了音量,更是将账本猛地摔在中年男子脚下,她缓缓起身,清澈的杏眸弯起冷冷一笑,“叫我失望的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属下这等愚钝之辈,怎么敢与南护法相提并论呢?”纵然她语气不善,中年男子却是不慌不忙,他扶着膝盖慢慢地跪在地上,故意用迟钝的动作来提醒这位年轻的主子,自己是如何的劳苦功高不容忽视,“属下效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也知道规矩。只是希望主子看在属下年岁大了的份上,再给属下一个机会。下个月,福来酒楼一定会在消息搜集上改观的。”
  “改观?果然是迎来送往的人啊,说话都比一般人圆滑。单只这两个字,便又保了你下个月无事。我知道,你掌管福来酒楼已经很久了,算起来,这时间只怕是比我的年纪还长。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这不是你倚老卖老的资本——况且,我手底下的人比你年纪大的多了去,卖老也轮不到你。”他的那点肚肠,南以寒是早已明朗在心,这样不受教的属下,总得给他一点儿厉害瞧瞧,她也不再多说,负了手径直向外走去,“我记得,你的女儿今年也该满七岁了吧?我那里过于冷清,倒是希望有个孩子去闹一闹。她也很久没去我那儿玩了。这一次我就把她带走了,希望没有女儿在身边叨扰,你能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下个月,你拿着酒楼的账本去我那儿接她吧。”
  “主子!主子开恩!”中年男子这时才着了慌——这个看起来明媚可欺的姑娘,似乎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软弱啊!他将身子一转,对着她的方向把头磕得呯呯作响:“求主子怜悯,属下老来得女,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啊……”
  “我一直觉得,什么都是相互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讨价还价。至少现在,你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南以寒把话说得清楚,她回过身,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突然发觉江湖人口中“妙手仁心”的自己此刻居然起不了一丝怜悯之心。她望了眼楼下的熙攘热闹,忽而话头忽然一转,“对了,我听说,暗星的风痕今日在这儿定了席,你可知道他请的客人是谁?他人来了没有?”
  自己并没有向她禀报风痕前来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现如今知道了这位主子的性情脾气,中年男子是再也不敢糊弄作假的了,他老实巴交地回答道:“风痕是于三日前预定的席位,定的是两个人的位子,而且只是大堂的通座。他人倒是来了,也吩咐上了两副碗筷。可是至今却都只是自斟自饮,一个人吃喝。我们没有收到上面的指示,更是怕打草惊蛇惊动了他,所以也只当是普通客人对待着。”
  到底是没有收到上面的指示,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心隐瞒不报呢?南以寒也不说破,抬手摸了摸眉角,忽而展颜,意味不明地一笑:“是吗?正巧今日我也来了,算是个缘分,那我去会会他。”
  “主子!主子!那个风痕,据说是暗星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您、您还是等苍术、麦芽两位护法到了再论长短吧!”中年男子急得膝行几步,连连上前劝阻告饶,已然是泠泠冷汗湿透了衣衫——她要是真的在这里出了个好歹,甭说苍术、麦芽那两位性情古怪的护法,单只那个看起来温柔和婉的月见副主都会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呀!
  “我自己有分寸。”南以寒不再看他,自顾自向楼下走去,临下楼却还不忘顿了顿脚步,抬眸对他莞尔嫣然,“对了,你这几个月的假账,做得有进步。”说罢,再不顾看他,径直下了楼。
  中年男子却是吓得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更是止不住地滚滚而落,他惊魂未定地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她居然都知道!只怕是一开始,她就什么都明白的吧?明知道他私吞银钱居然还放任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什么意思,今儿个她既然说破了,只怕也就留说明,自己的好日子已经是到头了!
  想到这里,中年的男子已然是老泪纵横,可惜悔不当初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连声叹着罢了。
  ……
  福来酒楼的格局与寻常酒家略微不同,统共分作四层,厢房间数由下往上渐次减少,也渐次精细。其中寓含了越是精巧便越是稀少的自然规律,更暗合了当今阶级的统治规律,往往叫那些空有财富而无地位的有钱人一掷千金也要体会一把高居楼上俯瞰众生的绝妙优越滋味。
  自然了,这里也有银钱到达不了的地方。那便是顶楼。顶楼只有一间极大的厢房,那是南以寒的专属厢房。除了最为细致精巧之外,更是个足以将楼中所有尽收眼底的风水宝地。厢房外设置了许多精妙的机关,不至于伤人性命,却绝对能够阻拦逾越者的脚步。也正是因为如此,往往叫许多人不由在暗地里揣测着福来酒楼真正主人的身份,不过却也因此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顶楼往下的三楼,清一色是被分隔开来的厢房,全部以花的名字命名,厢房的门上还会请雕刻名家刻上相对的花的图案以及与花名有关的诗词。这般设计,在装饰奢华之余更是添显了文人的风雅。最重要的是,这一楼的厢房很是隔音,而且门外每隔十步都会设置一个小厮,请用的全部是精通唇语的聋人,在确保酒楼内部人不会听到客人商谈内容的情况下适时地保证了不会被人偷听去。是个适合商谈生意机密的绝佳去处。
  二楼也是一个个的厢房,全部以草类植物命名,只是没有了那名家雕刻的门,仅仅以一扇珠帘遮掩厢房内部,绰约而不失情调。门外亦是没有十步一隔的小厮,其间来往的全是娉婷婢女。这里不适合洽谈商榷,不过所有厢房朝向皆是同向,从窗外看去,往远了瞧正正对着城外的湖光山色,朝近了看恰恰是福来酒楼遍植名花的私家庭院,春有兰可观,夏有荷可赏,秋有菊可鉴,冬有雪可看。故而,这一层的厢房很是适合看风景,是个顶好的谈天说地之处。
  二楼再往下,便是鱼龙混杂的大堂了。说是鱼龙混杂,但其中往来也无不是绫罗加身的富贾商贩。来这大堂里的人,多半是真真喜爱着福来酒楼的美食,大多数都是为了一饱口福而不在乎地方位置的。当然了,这其中也是不乏有例外的。譬如说,南以寒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个暗星高手,风痕。
  此刻,风痕就那样显眼地坐在大堂正中央,就着三两碟小菜浅斟慢酌的,依旧是风华无两,气度不凡。只是本该招蜂引蝶的面容依旧是不带一丝表情,所以,明明正值饭点,但是他浑身“生人勿近”的冷意偏生为他辟了块静地,以他所在那桌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竟然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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