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有个媒公说认识他,还知道他住哪儿,自告奋勇要帮她和人家牵红线。
本来她就不是很满意,因为这男子带了一个病秧子弟弟,还不肯做侍,只肯做正夫。
正夫就正夫吧,她自认为提出的要求很不错了。
可刚刚她听到了什么,那媒公可没说这人是寡夫,还克妻呀!
富贵人家更是在意这些,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说是要找媒公算账。
周福临的笑容瞬间消失,站在原地,紧紧握着炭笔。
陶青最开始的时候没出来,以为二人很快就能说完话,后面就更不好意思打断,躲在巷口的阴影中。
这里到合作的药铺只有一条路,周福临迟迟不离开,她正思考怎么走呢,就被发现了。
“还不出来,要我请?”
周福临走进巷子里,看到陶青,凉凉地瞄她一眼,冷笑道:“原来是陶大夫,你有听墙角的喜好?”
陶青摆手:“误会,这不是正要往药铺走么,恰好撞上。周公子就当陶某没来过可好?”
周公子?
周福临将炭笔放好,轻哼一声,语气古怪,“别装得跟没听见似的,那人可是说我是旧货,这般身份,可担不起陶大夫的这声‘公子’。
这几年,他收到的恶意太多。
尽管面前温文尔雅的清秀大夫十分有礼貌,脸上除了歉意之外没有其他表情,周福临还是觉得陶青心里在嘲笑自己。
巷子里的媒公来找他,说替他介绍了一个好人家,对方家境殷实,没有恶习,对他一见钟情。
周福临清楚自己的容貌容易吸引女人,最是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自从母亲死了,上一任妻主也死后,他只想好好照顾小弟,兄弟俩相依为命。
只是他挣的钱太少,小弟总是生病,花钱太多,两人的日子不好过。媒公说那人不介意周福临的过往,他便有些动心。
若是真有合适的对象,能替小弟治病,又不嫌弃他嫁过人,周福临自然是肯嫁的。
结果……竟是媒公撒谎。
他莫名感觉心中酸涩,攥住衣角。
被陶青撞见这样的事,周福临有些迁怒于她,偏了头道:“你们这些财大气粗,风光霁月的小姐,我这种人可配不上。不是要出去吗,给你让路,千万别挨着我一点儿,免得脏了……”
“脏了你的身”还没说出口,便感觉有股威压涌来。
那陶大夫上前一步,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
阳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那种文弱的感觉却被坚韧掩盖。
陶青将周福临逼在墙角,眸色暗沉,一字一句道:“别妄自菲薄,自轻自贱。”
他们距离太近,彼此呼吸都听清。
陶青这几日算是打听清楚周福临的背景。
柳巷的男人爱八卦,陶青模样清秀,又会医术,这些人就老是爱跑到她医馆,让她看病。
陶青随口一问,他们就七嘴八舌地将周福临的事说了个全。
“他吧,打小就脾气差。”
年纪大点的男子唏嘘道,“他母亲是秀才,带着他和他弟弟,大概……是十年前搬到这儿的吧,说是夫郎病死了。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加上要读书,继续往上考,又不肯续娶,难免忽视了孩子。那周家小子为了不被欺负,从小在咱们这儿是出了名的凶。”
“哎呀,周秀才也是命不好,考几次都不中,后来也染病,就给大儿子定了一门亲。那户人家也是言情书网,心地好,愿意养着他弟弟,他就嫁了过去。谁知道没几日,他妻主就死了呢。”
“要我说,这周家,先是父亲病死,后是母亲,再然后小儿子也体弱多病,怎么周福临偏偏没事?说不定一家人都是被他克死的,他妻主肯定也是。”
那些话在陶青耳中穿过,格外刺耳,仿佛又回到了血流成河的那天。
勤勤恳恳做事的母亲死不瞑目,头颅从高台滚落。父亲的手颤抖着,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
幼小的自己眼睁睁看着贵侍将母亲的脑袋踢到一边,说,“都是这等庸医,八字不好还敢替陛下诊治?”
八字不好。
明明是当年的陛下不遵从医嘱,花天酒地,这才让病情复发,母亲指出这点问题,陛下却觉失了面子,竟然说是……母亲八字不好?
什么命?她从来不信命。
陶青自己不信,她发现周福临竟然有自暴自弃的意味,便隐隐有些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