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云潆,拉玛松开手,带着哭腔喊了声:“英卓,云云老师来了。”
云潆蹲下来,看见英卓的鞋破了个大洞,几乎是不能穿的样子,露出里面几枚涂了指甲油的脚趾头。
难为情地蜷缩在一起。
这样的歌声,这样的嘲笑,也出现在云潆的童年。
“不要再唱了。”她对带头的男孩说话。
可大家都在笑,都没当回事。
云潆牵住汗湿的小手将英卓拉起来,动作很快,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小腹处,不肯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几乎是提着她往外走。小英卓的鞋掉在地上,被唱歌的孩子捡起来当球抛,空中横出一条胳膊,有力地抓住鞋,大家这才发现方校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
刚才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全都闭上嘴巴,靠墙站好。
云潆一言不发将英卓带出来,方清源跟在后边。
小小的孩子在她怀里哭,哭湿了她的裙子,哭得她小腹一片湿热。
“老师对不起……”
“不许说对不起。”云潆满脸的风雨欲来。
英卓啜泣着:“我想把鞋刷得跟老师一样干净,我把鞋刷破了,阿嬷打我……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
云潆闭了闭眼,她觉得红尖镇的太阳太刺眼了,晃得她眼眶发烫。
她怀中捂着的孩子,穿着破鞋来上学,坐在位置上一动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但她没捂住这个秘密,她只能伏在桌上哭泣。
...
新局长走过来:“这位是云老师?”
云潆艰难出声:“您好,局长。”
新局长不赞同地看了看英卓脚上的指甲油问云潆:“这是你画的?”
“是。”云潆护着英卓的脑袋,抬眼看向方清源。
他的目光永远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云老师。”局长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不该把这些东西教给学生,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走出这座大山,可你看看你干的事!你这是害了孩子!”
云潆挺了挺背脊,努力站的更直,但腹中刀绞一般,让她冷汗直下。
局长继而看向方清源:“方校长,你是不是在管理上太松懈了!”
英卓一听,赶忙仰起脖子,小手拉住方校长连连摇头,一抽一抽地:“我想妈妈了,阿嬷不让我想,云云老师说可以把妈妈画在身上,太想的时候就偷偷看一看,对不起方老师,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要让云云老师走好不好?”
说到这里英卓更加难过:“云云老师走了我就看不到妈妈了。”
方清源蹲下身,给孩子穿上鞋。
他的目光滑下去,看着英卓大脚趾上用极细的线笔勾勒出的一个女人头像,寥寥几笔却格外传神。
他见过英卓的母亲。几年前,她逃出寨子再也没有回来。
“清源!”柴副主任着急道。
方清源仰起头,太阳下,云潆气鼓鼓的,脸晒得很红,像个红色的气球,他知道,他一开口她就能炸。
“先带孩子回去。”他这样安排。
并没有一句责备的话。
这叫云潆心中一团沸水没了出口,只能先按下。
他仍旧是那样毫无波动的情绪,但用后背替她挡住了所有人。
...
门一关,小孩就爬上来坐在云潆腿上,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小脸贴着她的肩膀,不动了。
云潆也张开手抱住她,一摇一摇的,小声哼着轻快的歌,摸了摸她的大脚趾。孩子痒得一缩,云潆风轻云淡地哄着:“没事,崽啊,没事的,不要难过。”
“那个凶你的人是谁?”英卓担心地问。
“哦,那是这里的大boss……就是老大,管方校长的。”
“……”英卓闷闷地。
云潆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脊,安慰着:“你也不要把同学们的话放在心里,他们不懂事,我们不跟不懂事的人计较,你放心,一会儿你回去他们肯定不敢再笑你了。”
“阿嬷……”小英卓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