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是皇城底下长大的人,早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背井离乡来到沪市,据老人说,他已经30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秦青的嘴正忙着,疼得没法马上还嘴,半响才龇牙咧嘴地喊道:“我也想睡啊!嗷!疼疼!您以为我不想睡吗?我要能睡,痛痛痛!才行啊!嗷!操啊!”
昨天一整天,秦青除了吃饭,其余的时候都躺在床上,即使和床如此的亲密,她也睡不着,只能瞪睁着铜铃般的双眼发呆。
给秦青刮痧的小姐姐是老医生的学生,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下手却一点都不留情。施思也帮着自己的老师:“这就是你的问题啦,你要是想睡,谁能不给你睡呢,对吧?”
秦青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只能抓着一次性床单,“哎呀!跟你们说不通。”
老医生站了起来,走到秦青的背后,对着她一片紫红的后背啧啧作声,“你看看你看看,这淤的。”
“嗷呜,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保准早睡早起!唔呜呜呜呜痛死了。”
施思将铜钱放回小碟子里,扯了几张纸轻轻给秦青擦拭背上的油,“行啦,别嚎啦,你去那坐着缓缓啊。”
“多谢妹妹手下留情。”秦青跳下按摩床,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颤颤巍巍地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因为疼痛,腿还一个劲儿地哆嗦。
老医生看不下去了,大声的朝她喊道:“哎!给你刮的是背和后颈,不是腿,你在那抖什么抖!”老人有些迷信,认为抖腿等于抖财,平日里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抖腿。
秦青委屈:“我痛啊!”
老人并不买账,指着门口说:“痛就出去走两圈!缓缓!”
施思看着两人斗嘴,朝秦青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手里端着装有铜钱的小碟子走了出去。秦青现在是看见那枚铜钱都害怕,但她也不想和老医生对着嚷嚷,便跟在小姐姐的身后走出诊疗室,一起走进隔壁的房间。
“你说你干嘛和老师斗嘴啊,老师都那么大年纪了。”施思将东西一件一件的收拾好,“你就不能尊一下老,让一下老人家啊?”
秦青脖子两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根本不敢乱动,只能直着脖子,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比刚进来的时候挺拔了不少。不在老医生面前,气势同样也拔高了。
“他那哪叫老啊?身体比我还硬朗呢,一拳一个我好不啦。”
施思噗呲一声笑了,“行了,你别乱说了啊,说真的,你再缓缓。”施思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等下一起走?我顺便请你吃个饭?”
“行啊!嗷!”秦青一激动,扯到脖子,痛得她又嚎了一声。
老医生听到声音探出头,嫌弃地说:“怎么还在叫啊,这小东西真是不禁刮,下个月记得还要再来啊。小思啊,我先走了啊,家里人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还来,您慢点走啊,别让家里人等久了。”
“你就可劲儿贫吧!”
“嗯嗯,老师您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会收拾好的。”
施思微笑着目送老医生的背影拐进电梯里。老医生好像背上长着眼睛一样,转过头和她们俩挥了挥手。秦青高举着一只手,像个坏掉的钟摆,微微的晃动。
其实一下午就接待了秦青一个病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秦青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刚看完一条漫画,施思就挎着包走到诊疗室招呼秦青一块走了。
秦青是老医生的“常驻”患者,施思是去年才来的学生,因为秦青实在怕疼,所以她刚来不久就被安排给秦青刮痧。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地熟悉起来,施思时不时会给秦青讲一些自己的事情。
两人走进附近的一家山东菜馆子,刚点好菜,施思就迫不及待与秦青倾诉自己的事情。
施思两个月没见秦青,有许多的事情想要和秦青说。施思一个人从北方来到南方读书,性格原因,在沪市没有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心里有许多的话无法对人诉说,只有在和秦青交谈时,才会让她感受到自在。秦青总是愿意听她说,而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施思双手握着玻璃杯,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怀孕了。”
“啊?”秦青捂着嘴,硬生生将嘴里的水咽了下去。要不是她是个女的,这个场景就好像施思嘴里的孩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施思笑了笑,笑得很难看。
“可我男朋友不想要这个孩子。”
秦青疑惑,“为什么?”
施思解释道:“他说压力大,现在养不了孩子。”
秦青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放在胸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
“没有做保护措施。”施思叹了口气,“是他自己说的,要是怀了就生下来,他保证过,说会照顾好我。上个星期我去检查,发现我真的怀孕了。我好高兴啊,我兴高采烈地跑去找他,把这件事告诉他,可他却叫我打掉。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肚子里的,可是他的孩子啊!”
“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一直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希望一个小生命因为我的一个狠心的决定,失去来的这个世界上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