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学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台阶上,江教授道:“我这菜卖得非常不错,这会儿都卖空了。”
确实如此,他面前只剩下一些菜叶子。
学生由衷赞叹道:“您厉害!”
“可不是,卖东西就得在这热闹地儿,甭管买不买,逢人先喊。”
他小声对学生说:“这点尹良初他们就不如我,他们把摊子支在巷子口,哪有街边热闹!”
“……”
学生没想到,尹良初先生也在卖东西。
他有些好奇,小心翼翼问道:“他卖的是什么?”
“哦,卤鸡爪。”
江止善又轻飘飘一句:“赵阎王也在卖东西。”
学生瞪大眼,他怎么知道赵猷先生的外号?
江止善看出他的疑惑,善意地解答:“赵先生他本人也知道。”
“……”
他忍不住又问:“赵先生在卖什么?”
他猜测会不会是卖些尺子椅子之类的东西。
“烤栗子,卖了三天亏了三天。”
他大吃一惊:“为什么?”
“他本人非常爱吃烤栗子,卖了三天吃了三天。”
“……”
学生准备走了,江教授把卖菜所得的钱都给他,嘱咐道:“你去牛屯子巷把尹教授他们家的鸡爪都买回来,他们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可比我难多了。”
学生听了鼻酸。
好在这一段日子已经过去,暴涨的物价已经下跌,老师们的薪水也有所提高。
·
他们一起回到江教授的小院子,为今晚的聚会做准备。
这座院子称得上简陋,跟从前江教授在安南住的小洋楼完全是天壤之别,但江教授依旧乐呵呵,他说:“什么都是暂时的,富贵荣华是暂时的,落魄困窘也是暂时的,没有什么过不去,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南栀与凌山岱在院子里摘青菜,摘豌豆苗,挖红薯。庐阳的冬天要比安南暖上许多,白瓷缝的衣服南栀也没有机会穿上身,她的兄嫂不知道庐阳的气候,依旧照着安南的冬天替她准备衣服。
南栀把衣裳好好地放在箱子里,若是想家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她看向凌山岱,他也应该会想家吧。
两人带着蔬菜去井水旁清洗,江教授边哼歌边生火。等到夜幕低垂,腊肉已经在锅里咕嘟。
三人将唯一的桌子支起,生起小火炉,昏黄的灯光也被点亮。
松月泊在这时推开房门,探进一个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
松月泊将呢子外套脱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四周,凌山岱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南栀在厨房。”
松月泊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他提步走进厨房,南栀正端着瓦罐准备走出来,松月泊接过去道:“我来。”
南栀惊喜:“你忙完了。”
松月泊面对她的微笑,忽而有些愧疚,自从上次回来以后,他就没多少时间陪伴她,一直在忙东忙西。
南栀不知他内心所想,依旧笑着道:“今天晚上吃的是腊肉。”
“是么,是你做的吗?”
“不是,是江教授的厨艺。”
“那也不错。”可还是有些遗憾。
四个人坐在桌边,江教授拿出一个陶罐,从里面舀了些米酒出来,替每人倒了一碗。
腊肉有厚重的香气,一口咬下去,仿佛可以看见斑驳光影下老旧的木椅,二者本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它们都隐藏着时光的秘密。
江教授吃着饭,眼泪落进酒碗里,他哽咽道:“月亮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