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里传来婴儿的呓语,他们都疑心是不是幻觉。
一辆马车行驶而来,错身而过的瞬间,车夫突然停下,他非常激动,嘴唇都在颤抖:“碰到你了!”
松月泊抬头,略显疑惑。
车夫拉着缰绳说:“去年你帮我搬过纸箱子呢!”
他想起来了,那是个明媚的春日,他帮一位老人提了纸箱子。
“当时是不是一辆牛车?”
老人笑,脸上沟壑深深:“是了是了!”
他指指后面:“快上来!”
后面放了太多东西,两个人挤进去就已足够艰难。
“这些是什么?”
“米。”
太珍贵,宋子儒小心翼翼爬上去。
松月泊将南栀放上去,后面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宋子儒抱紧南栀,拉住松月泊的手:“来,快上来!”
他握住,刚想爬上去,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
声响越来越大,他们忍不住扭头看去,路边土堆旁,分明有一个孩童,他旁边还有一位倒在血泊里的妇人。
松月泊看过去,哭声如一把刀,直入心底。
老人沉默,看着婴儿,又看着天空。
大地战栗起来,背后人马将至,老人大惊失色:“快走,快走!我跑不过他们的车马!”
宋子儒不说话,他握着松月泊的手,泪流满面。
马车负荷太多,已经有倾倒的趋势,松月泊动了下手,宋子儒握得更紧。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做,只知道要握紧他的手。
松月泊看着南栀,泪水滴到她脸上。
“为什么上天总是不逢人愿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提醒他,该做选择了。
是愧疚终身,还是遗憾终身?
宋子儒哭着说:“你要陪南栀放风筝……”
松月泊闭上眼,留下一句话:“去找温若!”他猛然抽出手,转身朝婴儿跑去,老人混浊的眼里淌下泪水,像皲裂的大地在哭泣。
他跑向婴儿,背后车马已至,老人拉动缰绳。
宋子儒泣不成声:“再等等,再等一等……”
可是谁都明白,再等一等,谁都走不了了。
马车喘息着前行,松月泊抱着婴儿,在飞扬的尘土里跪下。
宋子儒知道,他在拖延时间。
他低头看南栀,她面容平和,脸上的那滴泪水还没有干透。
她如有所觉,轻声呓语:“风筝……风筝……”
马车拐过弯,他看不到松月泊身影,婴儿的啼哭声也渐渐远去。
他放声大哭,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真正的离别原来是这样,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回想起回国的那天,他们满怀憧憬,后来不断地经历动荡,却甘之如饴。
很多年以前,满山的栀子香将一位青年人留下,而如今,昏睡的南栀没能将松月泊留下。
宋子儒想,要是南栀醒着呢?他会怎么样?
可是没有如果,大义与情爱,遗憾与愧疚,他选择了前者。
那个总是站立如松的男子最终还是跪在了敌人面前,为了给他们拖延时间。
都说民国情爱十有九悲,那时松月泊说,还有一。
如今看来,他们好像是九悲之一。
他穿越山海与她相见,如今又要将她推开。那么多美丽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我亲爱的姑娘啊,如若余生不能相见,那么希望你往后余生,无忧无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