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驶离,军装男人还在对面跟松月泊对峙,这样一个敏感时期,一个不速之客足以让他浑身绷紧,面露敌意。可是眼前的男子从容又淡定,模样虽狼狈却依旧云淡风轻,不似个坏人,这样一对比,他似乎更像是个恶人。
他正欲出口诘问,旁边的一位太太走了过来,莹白的脸上都是汗水,她急急说道:“军大人,这都是我的过错,我让这个小姑娘上来递给我栀子花,哪成想船提前开了……”
军装男人细细一想,方才这位姑娘确实是央求他放下舷梯,只是当时他忙的很,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之后就见这个男人飞身跃上船,令他瞠目结舌,完全来不及反应。
理清了事情原委,他稍微放缓了语气。
“这趟船驶往香港,你们这样贸然上来,可能会被当成偷渡客被抓起来。”
“实在抱歉。”
“这样吧,下个港口你们赶紧下船,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时候会到下个港口?”
“明天天明,到龙泉。”
龙泉……南栀根本不曾听说过,但是她没有慌张,还是礼貌的道谢:
“谢谢。”
军装男人摆摆手,大步离开,南栀转头看松月泊,他的外套上满是灰尘,脸上也有几道灰印,偏他还笑容温和,她抬手擦去他脸上灰印,笑话他:“真狼狈啊!”
松月泊认真的点头。
他从小到大,应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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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禁止进入船舱,自然也没有饭食可享,好在甲板上有长椅,可以坐着歇息。这足以令人感恩且满足。
夜幕降临时海风有些凉,南栀披着松月泊的外套,与他一同坐在长椅上。
今夜月明,星空极亮。
南栀问他:“当年你也是这样去德国的吗?”
松月泊颔首:“颠簸了许久才到。”
“那一篮子栀子花后来怎么样了?”
松月泊一愣,偏头看她。
南栀眼眸含笑,等着他回答。
他也笑:“房东帮忙制成了干花,我一直妥善保管,后来离开德国时将它们赠给了他。”
他又认真对她道:“多谢南栀的栀子花,解我乡愁。”
南栀弯弯眼眸,抬头看星空。
他们都已想起,几年以前的码头上,他们萍水相逢,而后各奔东西,若干年后,他们又重新相遇。
可是相遇的那一刻,他们竟然都已忘记,他们其实早已相遇。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巧妙,他不叫他们一见面就想起,反而让他们一点一滴忆起。
这样前后呼应,这样新奇惊异,仿佛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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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初愈,南栀抵不过劳累,虽一直打起精神,却还是逐渐疲惫,头一直点。
松月泊凑近她,开口问:“困了吗?”
她竭力撑着眼皮,口齿清晰回答他:“没有。”
松月泊忍住笑意,过一会儿又轻轻问:“困了吗?”
有一会儿,南栀才回答:“没……”
这一次,声音有些含糊。
他再问:“南栀,睡着了吗?”
没人回答。
他真的笑出了声,略一偏头,看见她低着头,短发遮住脸庞,只露出挺翘的鼻尖。
他想伸手替她拨一拨头发,手刚伸出,她却无意识偏头靠在他肩膀上,发上香气化成薄薄的丝绸,一丝一丝滑过他脸庞,轻飘飘垂在他脖颈上,引得他喉结一动,这只刚伸出去的手就停在半空,好半响没有动。
这只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她头上,指尖拨开短发,将发丝别在她耳后,又将外套拉至她下巴。
黑的外套,黑的发,莹白的脸。就似躺在黑色丝绒盒子里的珍珠发卡。
哦,珍珠发卡就在她头发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