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个圈,柔云裁就的裙子, 被风鼓舞成盛放的牵牛花。
“这不就好了?”
少女扬眉看过来, 浑然忘了还披散着长发。
发丝及腰, 仿佛泛着水光的流瀑。她的发丝并不是纯粹的黑,在阳光下,显出一点耀目的金棕。
孔苍术无奈摇头, 径自伸手拢住她的青丝。
雪茶一惊,刚要伸手,一时想起他昨晚胆大包天的话, 心里砰砰地跳,也不怕她一剑劈了他。少女抿了抿唇, 见他是在认认真真编发,默认他此番施为。
阳光给青年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他的脸在眼前,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现在他们算什么呢?
雪茶想。——是悖逆人伦?
呸, 他们又不是亲的。更何况她又不是人,为什么要管人伦。
可是找到碧血七情花之后,是不是该回昆仑了?可是到时候要怎么跟妙法真人他们解释啊?万一他们……不同意呢?
被分成了三股的发,跳跃在青年手里,他修长的手指仿佛优雅的鹤。
少女的心思也跟着麻花辫揪啊揪,乱七八糟地扭作一团。
最终,他将那条结好的发辫放在少女肩头,鸦青的辫子垂落到她胸口,俨然是娇俏少女的模样了。
苍术打量着雪茶,微微一笑:“好了。”
少女捏了捏辫子,被他的笑容感染,紧抿的唇角微微扬起。她勾了勾指头,去牵青年的手,后者微感惊诧,随即反握住她。
十指相扣。
算了,那些烦心事到时候再说吧。
◆
循着流水而行,仿佛那股同类间的感应愈发强烈,东西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日光投过枯枝败叶,被分割成小块的投影,在地上摇曳。树枝发出沙沙声,在一片静谧背景下,好像还掺杂了一点人声。
雪茶戳了戳孔苍术:“有人来了。”
“那又怎么……”孔苍术低下头,话语戛然而止,“你怎么回事?”
少女除了一双碧绿的眼瞳以外,整张脸浑然换了一幅样子。杏眼比原先更上挑清媚,平眉,细瘦的鼻子。
少女眨眨眼睛望着他:“你快用如意千幻诀把脸换了呀。”
她说得好似今天换身衣裳一样。
孔苍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
雪茶愤愤:“那还不是怪孔青!”
孔宫主:“???”
“要不是因为在云中城假扮他的风声走漏了,怎么会被连累遭人追杀呢?”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这也能怪到他头上来?
孔苍术眯眸打量她,冷笑着掐了掐她脸颊,熟练地倒打一耙:“那还不是怪你贪玩误事!”
昨夜之后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以前在她面前装得挺人模狗样的呀,现在简直越纵容他越蹬鼻子上脸。
但雪茶毕竟理亏,瘪了瘪嘴,去扯他袖子:“那就算……就算我也有一点错,可是我知道了呀。你快放手呀。——赶紧换张脸,省得麻烦。”
孔苍术趁机当然是把她软乎乎的脸蛋掐了个够。对她的话更是充耳不闻,干嘛要换?知道这张脸的人寥寥无几,正可试一试,还有哪些人敢跳出来送死。
——当然,他究竟长什么样子,雪茶是看不出来的。
雪茶揉着脸蛋正生闷气。忽的,天色莫名暗了下来,远处一片阴云飘来,将秋日本就不热烈的阳光挤得无处存身。阴翳取代了光明,天边厉鬼冤魂的号哭声简直不绝于耳。
显然那边是有人打起来了。雪茶神识略扫:“魔宗的人?不像牢兰宫的手段呀。”
孔苍术无言,敢情她心里魔宗特指牢兰宫么?
孔宫主语气不大好:“是噬魂宗的人。”呵,什么时候噬魂宗也敢在元洲地界上兴风作浪了?
他眸中冷光乍现,虚虚一点,玄之又玄的星门没入林中,一条紫衣的身影乍然从枯树木之中显出了身形,痛呼一声滚落在地。
是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她在行木遁之术,却叫人硬生生逼出来了。一身坦领半臂襦裙,秀气瓜子脸微扬,弯弯的眉毛似蹙非蹙,一双狐狸媚眼儿泫然欲泣,妩媚模样寻常人见了,谁能不怜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