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少女噙笑,梨涡浅浅, 语调轻缓而温柔,“——是他比我更要紧了么?”
“这……”众人对视一眼,前些日子还听说这位表姑娘是宫主心尖上的人,双修大典只待回归牢兰宫就举办了。少主那毕竟只是少主, 宫主夫人那可不是比少主更要紧?
思绪至此,脚步不由挪开,让出一条通路,朝少女躬身一揖。
裙曳十六幅春水,只见她施施然拾阶而上,推开门,裙裾一旋,“砰”地一声将大门合上。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孟黛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大门一关,书斋里可就是她的天下了。
孔青的书斋——确切来说是临时书斋实在是乏善可陈。屋中唯有青白两色,陈设不多,显得有些空旷,四角的青铜连枝宫灯昼夜长明,映得满室严肃又森然。
桌上整齐地码放了一堆玉简,孟黛随手拿起来看了几眼,多是些神通术法、也有些琐事,不过看起来也不大重要。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少女撇了撇嘴角,信手丢掉。
孟黛放出一二十个纸人,支使着往博古架、柜中翻找,嗯,血海宗秘术,没什么用,丢掉。十洲方舆志,什么玩意,丢掉。一枚金臂钏,女人的东西,啧啧啧——丢掉丢掉。
她寻了半晌,连个根毛的影都没找到。
阵法枢机在哪儿呢?
孔青人走了,主持阵法的枢机之物总不可能被带走吧?
孟黛皱起眉,冰花烦躁地往桌上一敲,霎时间,一阵冰风刮过,将屋中东西卷得四散飞扬。
狂风里,一个小纸人摇摇曳曳,费力地拖着个锦匣走过来。
嗯?孟黛又是一敲,冰风立止,她招手将锦匣摄来,三十六重天罡云禁将匣子锁得密不透风。诶,她眼前一亮,是不是就是这玩意儿了?
她立掌为刀,明玉般的手平举,凌空劈下,寒芒吞吐,甫临匣身,却听清脆的机括声响起,重重禁制如昙花开放,层层舒展,待到三十六重都打开,立时又消隐不见。
孟黛一愣,怎么?连这匣子都知道趋吉避凶吗?
奇怪归奇怪,她手上动作倒是不慢,往匣子里一掏,是幅卷轴。
阵图么?
画卷徐徐铺展,却见那画中海棠明艳,花下白衣少女含笑,一双如水的碧眸盈盈看来。
两双翠眼四目相对。
孟黛眨了眨眼,觉得这画中人有些眼熟。是她幻化的样子吗?不对,该是孔青那个表妹吧,宁黛黛。
孟黛倒有些好奇,她们有几分相似。
桌上有面反扣着的铜镜,镜钮踞龙盘螭,样式颇有古意。黛黛随手揽过,正欲对镜而照。
忽然手中铜镜微颤,声如龙吟,乍然一道神光气冲斗牛,直摄她面门而来——
孟黛花容剧变。
照妖镜!
连着阵法也运转起来了?!照妖镜就是阵法枢机!她怎么敢碰照妖镜!
这下要怎么跟孔青解释啊!
◆
神光如剑,刺破苍穹。
纵于元洲、炎洲交界的边陲,也能轻易瞧见那样大的动静。
“玉门郡府!”众人面色一变,如今牢兰宫许多家底都被搁在了玉门,怎容得玉门有失。
“慌什么?”孔青冷喝,“尔等依计行事。玉门自有本座看着!”
被他一骂,众人反倒定下心神,还想恭维两句,抬头一看,不禁错愕。虚空涟漪震荡,哪里还见得到自家宫主的一片衣角?
照妖镜镇妖荡邪,威力无穷,本是孔青留下镇压法阵的机枢,与他心神勾连,但毕竟上古奇珍,也做不到心意相通。
他面沉如水,元神勾连神鉴,却只窥镜中一抹碧绿衣角一闪即逝。
“南烛?又是你!”气息谙熟,不消片刻,孔青就觉察出那人的来头,旋即操控阵法变化,森索苍黄剑如紫电奔雷,驰入云霄。
千里飞剑,剑斩碧衣!
只听女子似有若无的嬉笑:“是我又怎样?孔宫主想把我留下了?”
森索苍黄剑剑下,那南烛仙尊从容一探,虚虚抓来个白衣碧曈的少女挡在身前。
剑光亮银,照彻她苍白如玉的容颜。那双碧莹莹的妙目茫然,似乎还来不及意识到危险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