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抬脚就走，腿却像坠了千斤一样，完全不能动弹。
很诡异的，她控制不了自己。
最后只能看着自己轻快的答应了红衣玩家，不由自主地搭上了他们的飞剑，飞向天凌山。
路上白知时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认真思考。
好像有一个东西一直在影响她。
安分地待在花盆里一个多月却不觉得有问题、化形后逃跑在城中乱跑、听说妖王决斗就兴致勃勃的要去看……
这些不该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那东西从一开始就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让她不再仔细思考就因为莫名的情绪做事，一点一点，似乎在朝着一个预定好的方向发展。
而在她想要拒绝三个玩家的时候，那个东西见影响不了她，便直接控制她，强迫她按照它设定的发展来走。
白知时紧抿着唇，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她一直觉得是在按她的心思做事，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
那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姑娘，你脸色好差，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搭乘的是绿衣玩家的飞剑，红衣玩家踩着飞剑靠近了些，关切问道。
“……没事，只是头回御剑飞行，有点头晕。还有多久能到天凌山？”
“大约半日吧。”
半日，那就是到太阳落山差不多了。
白知时皱眉，暂时不知道那个控制她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之后到达天凌山是否又会出现，这种完全未知的情况让她很不舒服。
红衣玩家不知道白知时心里所想，略显骄傲道:“这还是我们几个实力不弱才能飞半日就抵达，换做马车至少要两天呢。”
“嗯。”
白知时心思都放在“那东西”上，完全没在意他说的。
而且她隐约记得，似乎有一个人的飞剑速度比这个要快出数倍。
那个人是谁……？
白知时努力回忆，却完全想不起来。
头还因她想回想的举动，一阵阵剧痛。
这种情况在之前也出现过，一次是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是这副模样，一次是听到护卫谈话，提到了城主、妖王、魔君之后才有的反应。
白知时可以肯定，自己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而且“那东西”不想让她回忆起来。
一路上白知时都很安静乖巧，三人一妖相安无事。
嗯，至少是表面上的。
红衣玩家心情很愉悦，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呢，没想到这个小妖这么容易就骗到了。
他在白知时一出城时就盯上她了，植物系的妖，炼成丹药要比普通植物的效果好上百倍，捉回去让师父炼丹，求师父赏赐他一颗丹药，到时候资质定能提上去。
刚刚化形还没有入籍的小妖，算不在npc里，所以可以随便动手，只要不被那些npc发现就行了。
刚好这小妖要去天凌山，深山老林里就更好动手了。
想着想着，红衣玩家都有点迫不及待了，飞剑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白知时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很快抵达了天凌山山脉，几人在一座偏僻的副峰那里停了下来。
红衣玩家心里还是有数的，天凌山主峰住着妖王，在妖王眼皮子底下动手，被发现了就完了。
“姑娘，到了。”
白知时嗯了一声，跳下飞剑，“多谢各位。”
说完她刚想走，飞剑拦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眼神看向红衣玩家。
“姑娘，我们几个费功夫送你来天凌山，总得收取点报酬吧？”
红衣玩家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盯着白知时。
蓝衣玩家和绿衣玩家的飞剑也围着白知时，三把剑飞在她身侧，锋利剑尖同时指着她。
白知时抬起眼皮，眼神平静，非常配合的接着问。
“然后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红衣玩家有点错愕，他本以为能看到这小妖惊愕害怕的神情，还有点期待来着。
红衣玩家笑容消失殆尽，面容阴狠地慢慢吐字，像是在审判她的罪行。
“然后……你就留下来当报酬吧，用你的命。”
白知时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半点惊讶都没有。
眼底映着红衣玩家狰狞的面容，她十分淡定，轻轻淡淡应了一声，“哦。”
红衣玩家:？
敢不敢多给点反应。
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白知时倒觉得几个玩家呆滞的表情挺好玩，轻轻笑了下，微微歪头。
“不是要杀我吗？还不动手？”
X的，第一次见上赶着找死的。
还这么嚣张挑衅的。
这谁忍得了？
剑光乍起，三道飞剑同时刺向中心的白知时，眼看着直接就能把她串成筛子。
而白知时却冷静的过分了，待在原地，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压根没有想躲的意思。
红衣玩家以为她吓傻了才不跑，觉得终于找回了点面子，吐了口气，笑道:“现在求我，我还能下轻点手，不让你那么痛苦。”
“是吗。”
白知时敛眸，声音轻的微不可闻。
下一秒，红衣玩家的笑容戛然而止，身体轰然倒地。
不仅是他，蓝衣玩家和绿衣玩家身体同时僵住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三把飞剑失去控制，咣当掉在地上。
山间晚风轻拂，裹挟着红色雾气吹过，只不过短短几秒，就弥漫了整个山林。
白知时捡起一把剑，试着挥舞了下，走近红衣玩家。
一只脚踩着他胸口，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她神情平淡，提起手中的剑，对准他的眼睛。
“不要——”
“求你，我错了，求求你——”
红衣玩家眼泪鼻涕横流，嘴里不断哀求着。
“我不该、不该想害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白知时真的停了下来。
“你真的知道错了？”
红衣玩家猛的点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你放过我，我这就离开天凌山，我走的远远的！”
白知时忽然轻笑，语气淡淡的。
“是吗？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恨不得杀了我。”
“如果我现在放了你，等你恢复行动力之后，死的人就是我了。”
红衣玩家瞳孔有一瞬间紧缩，紧接着疯狂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会的——”
声音一瞬间止住了。
月上梢头，弥漫在空气中的红色雾气，随着晚风消散进了山林间，不见踪迹。
第14章 014
妖王雾黛输了。
这场万众瞩目的决斗并没有像战书说的那样发生在七天后，当天晚上赤烨就来了，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副峰，连观战的人都仅有三两个。
观战的人本以为是场精彩而漫长的决斗，结果没想到刚开始没多久就结束了。
妖王雾黛在决斗时分了心，被赤烨找准机会，一击击败。
白知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山脚下苦逼的找出路。
天凌山除了主峰还有数座副峰，她被丢在最偏僻的副峰，好不容易下了山，结果怎么都绕不出去。
“可惜啊，要不是雾黛分了心，以她的实力，说不定还真能赢了那赤烨妖王呢。”
“就是不知道这妖王为何走神了，挺奇怪的。”
白知时看着两妖在她头顶停留了一下，讨论完后，就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嗖一下又飞走了。
“……”
多少是有点太刻意了吧。
为了让她知道是妖王救的她，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白知时索性不再挣扎反抗，遵循那个一直在影响她的念头走，很快就到了天凌山主峰。
她其实也挺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轰——！！”
一声巨响。
天凌山碎成山石，轰然倒塌，扬起飞沙走石，尘雾弥漫。
白知时呛了两口，往后退了几步。
好吧，这剧情进行的还挺快。
雾尘渐渐落下，露出山脚下中央的两道身影。
妖王雾黛半倒在血滩中，按着心口虚弱的喘气，额头被山石砸中，磕出的伤疤不断有鲜血流出，浸润眼睫。
在她对面，一道颀长的身影淡淡站在那，手中剑光芒温润暗沉，却带着不可磨灭的锋意，剑尖朝向雾黛。
青年最后一剑带着凌天之势，毁灭般的杀意让人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雾黛心知这一剑躲不过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知时看着这场景，心里压抑不住的在躁动。
紧张，急切。
难耐。
不对。
不是的。
这不是她的情绪。
白知时控制不了自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极快的速度扑过去护在雾黛身前，那道剑光离她眼睛仅有一尺之距。
白知时:哦豁。
三秒之后，意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白知时抬眼看，那道剑光停在面前，岿然不动。
风停树静，就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白知时。”
面前的青年轻轻淡淡的这么一声，却让白知时神情恍惚，怔愣在原地。
白知时是谁？
好熟悉的名字，而且眼前这道剑光也好眼熟。
见她傻愣愣的盯着那道刺眼的剑光，青年无奈，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眼睛忽的被一只手覆住，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整个世界只剩清冷的嗓音，回响在耳畔。
“不用怕，不会有事。”
似乎之前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是谁？
白知时眼睛看不见，思绪就更加清晰了一些，在脑袋剧痛中艰难的开口，一字一字叫出那个名字。
“谢……临？”
青年冷寂眸中染上一抹暖意，略微迟疑了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是我。”
在她叫出谢临名字的瞬间，记忆禁锢解开，白知时一下回想起来，自己是在闯天凌山的副本。
她恍然明白。
梦境明心，这个名字很显然就是在告知，这里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并不是梦中的角色，所以才无法改变梦境的发展。
谢临忽的朝她伸手，指节如玉，修长分明。
白知时没有犹豫的抓住，他轻轻一拉，身体就像脱离了什么禁锢一样，周身的压抑感全然消失。
白知时其实已经知道了真相，但还是转头，看向身后。
雾黛，以及死死护在她身前的那个人……
亦如她所想那人。
——花遥。
所念之人，其实一直在身边。
谜题到此终于解开。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都知道了，白知时多少有些不忍心，毕竟相处这么两天，这两只妖都挺蠢萌的。
时间重新转动。
几秒之后，尘埃落定。
两人的身形碎成光点，逐渐消散，如果不是地面残存着血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梦境明心副本已结束】【恭喜玩家通关副本】机械音响起，随之周围场景陷入黑暗。
白知时先行被传送回去，谢临却留在了原地。
一个小孩蹲在血迹边，拿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将一颗小芽挖了出来，栽到花盆里。
谢临只是平淡地看着，见小孩完成后开心地笑，忽而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值得吗？”
小孩抱着花盆擦了擦汗，白嫩小脸上沾了土都不在意，“她是我朋友嘛，我也想让她开心一点，这就够啦。”
“倒是你，一千年过去了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没人味儿。你肯定不懂啦，这叫友情的伟大。”
小孩闭眼凑近谢临闻了闻，“好像又变弱了不少。”
忽的，他反应过来，神色严肃了些，“给你的东西你没喝？”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谢临垂眸看着指尖，淡淡吐字，“没有必要。”
小孩有些生气，“怎么就没有必要啦！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最多只能再活几年，在这几年里要是找不到恢复的方法，你就真的死了！连渣渣都不剩的那种！”
“对了，我刚在那个人身上闻到了地心玉液的味道，你是不是给她了？”
“是。”
小孩气结，“那那那少说能增加一千年的寿命，你就这么给别人了！？”
“嗯。”
简洁的两个字回答，让小孩气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他一甩手，“算了，我不管了，你爱给谁给谁，死了也关不着我的事！”
狠话是放了，过了一会儿，小孩还是不忍心，又抱出来一堆灵芝仙草，全数塞给谢临。
“虽然效果不如地心玉液，但也能延长些寿命。”
他嘟嘟囔囔的，脸上一抹薄红，“我下次醒来的时候，你可别死了。”
……
谢临回来的时候，白知时正坐在石阶上打瞌睡，手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
听到身后脚步声，她一下醒了，“你回来了。”
谢临点点头，“久等了，回去吧。”
“先不急，谢兄，我有事想问你。”
白知时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示意他坐下来。
“什么事？”
“这次的副本，是山神做的吧？”
“嗯，他知道了你想问他千年之前发生的事，索性就用这种形式。不过他并无恶意，没有想伤你的意思，只是让你的意识体进入副本，体验剧情。”
“也就是说，最后那一剑即使刺到我也不会有事？”
“不会。”
白知时笑眯了眼，“但谢兄还是停手了。”
“……”
谢临没有再出声。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白知时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
“谢兄，其实刚刚的副本，不是梦境吧？”
谢临静默，没出声回答，但他不回答，这个答案就已经明了了。
白知时支着下巴看墙壁上恍惚的烛灯，“其实我本来都相信了的，但是有一个问题让我重新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