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
苏明州被那一眼看的不自觉抖了抖，想到白知时的嘱咐，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跟他排排站。
“……”
“……”
气氛一阵沉默。
两人谁都不吭声，忍耐了半天低气压后，苏明州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请问你是和里面那位姐姐一起来救人的吗？”
谢临这才抬眼看他，没回答，反而转问:“她怎么没出来？”
苏明州略哽了下。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说那位姐姐饿了想吃饭所以去找老妖婆蹭饭了？
好像没错，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思考半晌，苏明州觉得那位姐姐应该是故意以这个理由，拖住青妩，好让他趁机逃出来。
嗯，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苏明州抬起头来，认真回道:“那位姐姐拖住老妖婆，让我先逃出来了，说外面有人接我，会带我离开。”
苏明州话音未落，面前的青年就已经推门而入，不见踪影。
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残影，余风微微带起他的发丝。
苏明州:“……”
说好的先救他走呢？
-
青妩的炼药室铺陈朴素无华，甚至有些简陋，没想到内室却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绫罗绸锦，轻纱绵帐，梨花木的陈设，红纱掩映着烛光，明艳又缱绻。
青妩拨开珠帘走了进去，白知时也跟着进去，从善如流的坐在桌子旁，乖巧等饭。
两盘精致的糕点被青妩端了上来，金丝卷和绵糖糕，还沏了一盏茶，一同放在白知时面前。
白知时捧着茶抿了一口，拈起一块糕点慢慢吃下，边吃还不忘夸一句，“手艺不错。”
青妩托脸看着进食的白知时，指尖一点一点的跳动，指甲在灯光下映出温润光泽。
她眼眸沉静了下来，红唇勾起，“你知道我是炼药师吧，就不怕我往里面下药，药倒你之后把你当作炼丹药材？”
白知时小小的“啊”了一声，“这样吗？”
她似乎很诧异，而后神色苦恼，纠结的说:“那也没办法了，这可能就是贪吃的代价。”
眼前的人看似神色纠结，眼里却没有半点苦恼的意思，就连进食的动作也没停，说话间又拿了一块糕点。
青妩眼底兴味渐浓，眸光微闪。
白知时是真饿了。
算算，有好几顿都没吃了，而且再加上长途奔波来救人，一宿的时间，又费脑又费体力。
出门大概率也找不着吃的，不如在这里先蹭一顿，毕竟有了这顿估计就没下顿了。
魔君，真不是正常人能胜任的职位。
一顿狼吞虎咽，差不多填饱肚子后，白知时找出张干净帕子，把剩下的糕点都包进去，揣进怀里。
青妩看着，嘴角抽了抽，“你待的哪个宗门，缺你饭吃了？”
白知时面色沉重，沉痛道:“你不懂。”
魔君的痛苦，你不会明白的。
她不会做饭，独眼管家和三眼管家也都不会做饭，至于谢大佬……还是算了。
看那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估摸着也是个不会做饭的主儿。
她觉得她能从这种这种恶劣环境里生存下来也是不容易。
打包完糕点，白知时正了正神色，清清嗓子，“我来呢，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
青妩桃花眼微眯，“问吧。”
“你为什么要和玩家合作，用生活npc炼丹？”
身为生活npc，残害自己的同伴，帮助这么多年来一直和npc水火不容的玩家。
白知时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只能猜测青妩是和玩家做了什么利益交易，可是和青妩待了这么一会儿后，白知时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在青妩察觉到她身上的灵力时，她从青妩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很明显察觉到，这恨意不是对她，而是对她的身份，对玩家产生的恨意。
青妩轻笑了下，红唇轻启，还没发出声音，门口忽然一阵“轰”声。
本来紧闭的房门裂成两半，轰然倒下。
朝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黑衣青年，手持一把剑，蓝色剑光锋意骇人，周身气息冷冽森然。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新的一年万事胜意，天天开心
第25章 025
谢临视线逡巡，在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停住，见她安稳坐在那，眉眼骤然平和了些。
蓝渊剑也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变化，收敛了剑光，自己回了剑鞘里。
白知时眨了眨眼，看着门口的人有点愣。
其实她猜大概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应该就是小少年跑出去撞见谢临，跟他说她还在屋里和青妩周旋，可能会有危险什么的。
只是她没想到谢临会有这么大反应，一向轻轻淡淡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人，会因为一句她可能有危险就跑进来救她。
白知时:别问，问就是感动。
青妩视线在两人间徘徊了下，笑道:“这么紧张啊，这是你的小情郎？”
白知时震惊，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她想了想，认真回道:“不，这是我大哥。”
白知时说着，边让谢临进来，还给他搬了个板凳，拍了拍，“大哥，你坐。”
谢临:“……”
或许因为白知时说话时太过一脸正气，青妩看出不对也没再继续说，略一点头，算是应了。
她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是用了植物系生活npc当作炼丹材料，炼的丹也给他们了，没错。你要问我为什么……”
青妩停顿了下，指尖来回轻扣着桌面，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心情很好，“我想这么做，便做了，哪需要什么为什么。”
白知时觉得不行。
这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啊。
于是她语重心长开口，打算先教育一番:“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的，他们渴望力量，我满足他们，不好吗？”
“如果单纯的只是这样没问题，可是你炼丹却伤害了其他npc的生命。”白知时眉眼微垂。
如果青妩是被逼迫炼丹那还情有可原，虽然有错但她也是被害者，但如果是自愿的，那就是罪无可恕。
之前的舒曼言语间对用生活npc炼丹这件事毫不在意，完全没有一点悔悟的意思，只是想学会之后靠炼丹术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白知时才毫不犹豫的让赤烨杀了她。
可是青妩……
这么一位从千年前就开始用npc炼丹的妖，本该直接杀掉，但白知时却从中看出点不对来。
听到白知时这么说，青妩笑的更开心了，语气轻快，“你可知道，为何他们忽然抓这么多植物系小妖来？”
白知时摇头又点头，说出自己的猜测，“因为魔君退任了，新任魔君实力低微不足为惧，所以才肆无忌惮起来？”
“是有这方面的因素在。”
青妩略微颔首，“不过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急需人才来填充宗门实力，怕被其他宗派知道，他们外厉内荏，撑得起场面的已经没几个了。”
青妩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个词出来:“嗯，垂死挣扎，这个词甚好，用来形容现在的白阳宗刚刚好。”
白知时听完这一番话，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是你做的？”
青妩桃花眼轻抬，眼底泛起笑意，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你倒是挺聪明。”
她站起身，取下身上的钥匙，打开药室的门，“过来吧。”
白知时跟着进去，扫视了一圈，药室里满满当当存放着炼好的丹药，只是品类不同。
青妩径直走向一个半高的台子，那上面有一堆册子，她却没管，按了下机关，从台子背后弹出来一个柜子来。
柜子里面堆满了册子，青妩从摞得高高的册子中随意抽出一本，扔给白知时。
“这么多，自己看吧。”
白知时掀开第一页，就是记载的满满的人名，清晰的记录每个人于什么时候得了多少丹药，只是名字后面却都打上了红色叉号标记。
她粗略翻过这一本，发现全都有这种标记。
白知时抽出最底端那本，从上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是她之前在调查白阳宗的时候，从魔镜上看到的白阳宗开宗长老的名字。
顺着名单往后看，不出意外的打上了叉。
魔镜给出的信息，是这几个开宗长老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了，结合册子上的红叉标记，答案或许已经很明显了。
而原本放在台子上的册子，白知时打开看了一本，也是记录丹药去向，以及人名的，但是后面都没有标记。
看来有标记的是青妩自己记录的，而台子上册子的是应付白阳宗的。
白知时抬眼看向青妩，一千年的时间里，白阳宗死了这么多人，居然全都是眼前这个实力并不强的生活npc做的。
青妩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见白知时抬头，问她:“看完了？”
白知时微微点头，“不过我很好奇，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觉得异常？”
这是个很奇怪的点。
“他们当然发现不了。”提起自己的炼丹术，青妩话就多了起来。
“他们只知道以植物系妖怪炼丹能大幅提升资质，却没想过，npc天生带有魔气，不管是实力多么低微，炼成的丹药也带有魔气。”
“如果没有炼药师祛除丹药魔气，他们又怎么可能以一届玩家之身，将丹药的魔气消弭殆尽。所以他们吃下丹药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青妩眯着眼笑，“而我不过是将这魔气掩盖住，好让他们放心吃下，察觉不出身体里有魔气入侵，顺便再添了点加快他们生命流逝的东西进去而已。”
青妩语气轻快，侃侃而谈。
“你问这问题就很笨，我又没那么蠢，直接让他们吃完药就死，那药最大的功效是透支他们的生命，强行提升资质而已。”
“再说了，他们要不主动出手也不会死，可惜那些人只想变强，最后大多数都死在了副本中，可归结不到我头上。”
“他们那么想变强，我当然要满足他们，你说是吧？”青妩看向白知时。
白知时听完了全程，觉得青妩并不是在说谎，这么来说她也并不是和白阳宗合作，反而是假意合作，实则害死对方。
只是……她的行为太偏激了，做法也有很大问题。
白知时缓缓叹了口气。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白阳宗炼丹的？”
“……什么时候？”
青妩微微晃神，随后垂下眼皮。
“记不清了，从我被囚禁在白阳宗起，期间换了不少地方，大概，有一千多年了吧。”
一千多年，倒是和她知道的信息对上了。
白知时抬眼，深色眸底暗光沉沉，注视着青妩，“我想知道，千年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白阳宗囚禁？”
面前的人视线灼热，定定看着她，有一瞬间，和记忆中的人恍惚重叠。
青妩下意识的扭头，避开视线，静默着，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这沉默持续的很长。
白知时也没有催她，安静的等待着。
终于，青妩开口了。
她垂着眼眸慢慢道:“千年之前，避世不出的医圣忽然出关，宣称自己要收徒，而且是关门弟子，这消息一出，整个修真界都震动了。”
“经过漫长的选拔，最终选出来两位候选人，这两位都很优秀，不分上下，就在众人都以为医圣这次很难抉择，可能要收下两位关门弟子的时候——”
青妩忽然笑了笑，语气轻缓，“医圣抬手一指，选了其中一位，说，这才是能够继承他衣钵的关门弟子。”
白知时心随着青妩的话音一落，抿了抿唇，没吭声，继续听她讲。
青妩停顿了片刻，继续开口，嘴角依旧维持着笑容。
“而落选的那名炼药师，心里十分不服气，想着明明实力不分上下，为什么医圣如此果断她不够格，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
“她尝试修改炼药配方，改出对人最有益的药方来，一次次的采药炼丹，以身试药，历经数次失败，最终将那些改良的丹药交给医圣的时候，医圣却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青妩口中的这名落选的炼药师，应该就是她自己。
这种落差……白知时确实能理解。
不明白自己差在哪里，无理由的被否定。
“再一次被医圣否决，这名炼药师大受挫败，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决定返回自己的家乡，本本分分当一名普通的医药师。”
“可就在她返乡途中，被一群心思不正的玩家抓了起来。这群玩家是一个宗门的，想要壮大自己门派的势力，听闻炼药师选拔中她没被医圣选中，又跟了一段时间的医圣，就动了心思，抓来她让她炼药。”
“一开始这些玩家只是让她炼制治疗的伤药，后来变本加厉，让她研究提升资质的药物，她都努力做了，直到后来有一天——”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张药方，让她照着药方炼药，她反抗不了只能照做。直到几年后，她才无意间从他们口中得知，炼药的药材居然是她的同类。”
青妩说到这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药室里，她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珠，问白知时。
“你说好笑不好笑，身为一个炼药师，居然几年时间里都没发现，自己亲手将同类炼成了丹药，送进那些人的嘴里。”
白知时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嗓音微沉，“这不是你的错。”
第26章 026
似乎是有风进来，药室的烛灯被吹动，恍恍惚惚，映着青妩长袍下瘦削的身形。
青妩忽的停下了笑，垂下眼帘，语气感受不出什么情绪，“是吗。”
她撩起碎发挽到耳后，“之后发生什么你也知道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除你之外，还有多少炼药师？”
“两个吧。”青妩回忆的想了下，“这些年能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两个，其他都死了。”
至于这些炼药师死于谁手，看到青妩的样子，白知时心里也有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