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恨我吗?
在亲手杀死我之后。」
他不会知道了。
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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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灵虽然死了,但就像它所说的一样,依靠青厉的力量制造出的满世界的红莲,并没有消失。
“那现在要怎么办?”
没了恶灵的邪念控制,青厉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看着眼下的场面手足无措。
离罪孽红莲绽放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了,他现在悔恨万分,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白知时却没有回他,而是看向了阴云低压的天边,等待着会不会有一道熟悉的蓝色剑光出现。
可惜天边空无一物,甚至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看来连这个心愿也完不成了。
早知道就不该跟他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跟着他一起走好了。
时间慢慢流淌,到了最后一分钟。
白知时淡淡垂眼,掩盖了眸底波动的情绪,手里紧握着魔镜,有白色的光不断进入魔镜中。
与此同时,修真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自己的灵镜或魔镜中涌出,白光朝着离他们最近的红莲奔涌而去。
正在徐徐绽放的红莲被那道白光包裹,红芒化为烟雾从红莲上消散,整朵莲花被白光侵蚀染成圣洁的白。
直到最后一朵红莲也被净化完成,青厉看着聊天频道上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些红莲的忽然消失,以及那道莫名白光的来历,知道白知时已经将问题解决了。
他刚抬起眼,却看到那道纤瘦的身影倒了下去。
白知时单膝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散落,看不清神色,小彩变成剑形态支撑着她的身体。
青厉不顾自己的伤势跑过去,“你没事吧?我带你去歇着……”
“离我远点。”
冷到带着冰碴的声音从牙缝里吐出来,青厉畏怯了一下,还是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来。
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他之后会为此赎罪,但她现在肯定需要休息。
还没等他手碰到白知时,支撑她身子的剑被她甩了出来,挂过他的衣领,将他带远。
“你——”
小彩懵懵懂懂的听着主人的话将青厉带着飞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白知时的身影,它中途回过头,看到那道身影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它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她的预感。
但它是一个听话的剑,听从主人的命令,她让它离开,它就离开。
如果她死了,它也会换下一任主人,继续执行它的指责。
只是,为什么它会感到难过这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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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印。
封印神明的所有力量,使其变成平凡的普通人。
一般只有极其危险的神明身上才会被种上这种封印。
而白知时身上就有这种封印。
因为她是异类。
治愈神和魔将生下的孩子。
神魔之子,完美的继承了两方互不融合的力量。
为了让她能安稳的活下去,神族给她种了封神之印。
原本一切安然无恙,但在千年前她强行动用了神的力量,稳固的封印就此开始松动。
一千年的时间过去,封印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的力量,开始瓦解。
现在,一方力量几近枯竭,另一方力量就躁动了起来,冲破封印,汹涌而出,肆虐狂暴。
如果赤烨在这里,就会发现,这股新的力量和前任魔君的力量完全一致。
白知时是知道封印即将解开这件事的,也知道一旦封印完全解开,她就会因为两股力量互相排斥而死。
当初封神之印是趁着她还只是初生力量的时候才能勉强压制住,现在即使是神族面对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
白知时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在死之前,再用自己的力量救一下谢临。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意外,封印完全解开比她料想的要早了很多,而谢临此时也不在她的身边。
“呼。”
白知时从地上站起来,吐了口气,热气暖了暖掌心,但却缓解不了现在仿佛掉入冰窟一般的僵硬身体。
片刻的寒冷过去,没有丝毫过渡,忽然又转为了灼心的热,热到犹如置身火海,从里到外被不断灼烧着。
来来回回反复几次,折磨得白知时意识已经不甚清晰,认知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又是想去哪里,只是无意识的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她还有未完成的事,她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白知时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只是这次却不是冰冷黏腻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紧紧抱着她,箍的她有些疼,像是怕她一转眼就这么消散。
再也回不来,再也看不见。
过了许久。
一道熟悉的,却又带点陌生的嗓音才在她头顶响起,深沉沙哑,缓慢又沉重,似乎在用尽全力的压抑着情感。
这句话仿佛穿过了亘古的时间,历经了漫长的岁月长河洗涤,才重现在她耳畔。
他说。
“找到你了,知知。”
第37章 终章
白知时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个很懵逼的状态。
首先,她没死。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点之前封印解除的后遗症都没有。
不仅一点事儿都没有,体内躁动的两股力量现在安静的呆在那里,哥俩谁也没有想打架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乖巧。
其次,她的床边,多了一个盯人狂魔。
从她醒来开始,就一直感觉到一道灼灼视线盯着她,她有什么需要还没开口他就能知道,就在三分钟前,她刚刚被他一勺一勺细细慢慢的喂了一碗粥。
还贴心的给她擦了擦嘴角,掖了掖被子。
然后继续盯着她看。
白知时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了,一掀被子,拍了拍床,凝视着某人开始逼问。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嗤——”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嗤,伴随着脚步声,一个少年从门口跨进来,自顾自在床边坐下,双手抱臂靠着床帏,表情拽拽的。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睡一觉就傻了?”
白知时眯了眯眼,抬手就给了少年脑袋一下,揪着他耳朵威胁他。
“你该叫我什么?”
“疼疼疼——松手松手,姐,姐姐哎——”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称呼,白知时满意的松了手,元寒捂着耳朵立刻跳开两大步远,揉了揉耳朵,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谢临。
“就我姐这性格,你也能忍得了?”
从白知时醒来视线就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谢临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姿态闲适,一双如墨瞳眸含着笑意,浅浅的笑了笑,对于元寒的问题做了回答。
“很可爱。”
白知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手指打结。
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
谢临平时不是冷冷淡淡谁也不搭理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仅那么温柔的喂她喝粥,一直盯着她看。
还说,她!很可爱!
元寒“噫”了一声,这可能就是恋爱的酸臭味吧,他嫌弃的撇了撇嘴,看向白知时,“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知时摇了摇头,“没有。”
“但是这是为什么?明明我应该已经……”
元寒从果盘里拿了个果子,重新坐回床边,翘了个二郎腿,咬了口果子,颠颠的开口。
“你确实是死了。”
白知时震惊。
?
原来她已经成了鬼是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死后成了鬼,所以才不会痛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眼瞅着白知时想偏了,元寒赶紧把她拉回来,“不是,你想哪去了,你还没死呢。”
白知时:“?”
一会死了一会没死。
所以她到底死了没,连个准信都没有。
白知时劈手给他果子夺了,“别绕圈子了,快点说。”
元寒眼巴巴的看着果子,他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不过眼下顶着白知时的怒火,他思考了一下,觉得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先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吧。
于是元寒清咳两声,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表姐你确实是死在了鬼域里。”
“当时我察觉到你的封印提前解开,赶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那时候只看到旁边这位抱着你,看着你神格破碎,化为光点碎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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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的她甚至来不及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身形就已经消散,他伸手想要抓住,却只是徒劳,无谓的挣扎而已。
明明在一天之前,那双眼睛还含着笑意,出奇的亮,她笑着和他说。
“不如我们比赛一下吧?看看是你先找到我,还是我先完成任务。”
而现在,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了。
有脚步声在周遭响起,谢临抬起眼来,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似乎也是匆忙赶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手里紧紧攥着一颗乳白色宝石,那双暗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沉痛、后悔,满到将要溢出来的悲伤情绪,感染了整片空气。
他从封印松动时就一直在留意解决的办法,前段时间终于让他找到了天地诞生之初的混沌之力,可以完美的融合两股互相冲突的力量。
没想到在他成功取回混沌之力后,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元寒急急的跑过来,踉踉跄跄,直到跌倒在谢临身前,也没能抓住那个已经消失的人。
他手指紧攥的出血,低着脑袋,讥诮出声,“哈…还是晚了一步。”
前方的青年却忽然站了起来,在他头顶出声。
“你之前所说,证道成功就可以踏碎虚空,突破万界,时间和空间都可随意穿梭,是吗?”
元寒微愣。
“是。”
此后几百年。
谢临逆天修行,没日没夜的修炼才能保证修为不再后退,就因为这样,天资卓越的他硬生生用了将近千年才修炼到了满级,再次证道。
与此同时,身为魔君的元寒置他一手创建的修真界于不顾,从神界和魔界找寻复生的办法,经历过数万次尝试,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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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寒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庆幸,一直以来的压抑终于放松了些,“万幸,谢临证道成功了。”
他久违的露出笑意。
“姐姐,欢迎回来。”
白知时心里的震撼是不能用言语来描述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感动,她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摸了摸元寒的头。
元寒倒轻松起来,还有心情调笑她,“怎么着,我平时能说会道的姐姐现在词穷了?”
他笑着把她的手抬起,放到谢临的脑袋上,“你们应该有更多想说的,我这么贴心,就不打扰你们了。正好听说你改了些游戏系统,我去研究研究,魔镜我就带走了哈。”
元寒咬上还没吃完的果子,离开时自诩贴心的还替两人关上了门。
“……”
白知时对上谢临温和的视线,还搭在谢临脑袋上的手僵硬起来,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就因为谢临在她醒来时的异常举动,说什么她很可爱搞的有点害羞,更别提知道了谢临为了让她活着经历了这么多痛苦,更让她心情复杂。
白知时低着脑袋装死了好一阵,最后认命的猛的抬头,就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她低声低气的,边揉他的头发边说话,“这么长的时间累不累呀?你要不要去休息会?”
作乱的手忽然被抓住了,谢临将她的手从头上拿下来,轻笑了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嗓音低哑,“知知,你是在哄我吗?”
“!!!”
白知时有些慌乱的逃避他的视线,脸有点烫,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撩人的笑,还有靠这么近说话,还这么亲昵叫她。
在她印象里,谢临还是一个不苟言笑,只会冷硬叫她全名的、被她不小心壁咚之后都会耳朵红的纯情青年,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这只是正常的,好兄弟之间的关心!”
虽然谢临显然不太正常,但白知时并不嫌弃他,细想过后,拍了拍他的手,语气笃定。
谢临轻笑了下,示意她坐过来一些。
白知时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靠过去。
谢临动作轻柔的挽起她的头发,作弄了一番,似乎是盘了个简单的发髻,白知时感觉有两支凉凉的东西从中穿过,随后听见他一声。
“好了。”
白知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果然摸到了两支簪子,挂着的似乎是个圆润润的东西,但不像珠子,反而是有轮廓的。
她正好奇呢,谢临适时给她递上一面镜子。
白知时动了动脑袋,这才看到发簪上挂着的居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另一只簪子上懒懒的也卧着一只。
“这是哪来的簪子?还挺可爱的。”
“是我做的。”
白知时一下呆住。
她抬眼,刚好从镜中看到了谢临的眼睛,眸色深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没有移开过半分。
白知时慌乱的垂下眼,支支吾吾的含混说:“谢兄,你肯定是太累了,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在这照顾我这么久也不容易,快去休息吧。”
“知知是在赶我走吗?”
谢临轻轻垂下眼睫,长睫翕动,看上去像被抛弃的猫猫,即使没人要也要保持一副倔强清冷的样子,可是这种样子偏偏更……
分外惹人怜惜。
白知时一下就被戳到了,在心里嚎了一声,赶紧慌乱的否认,“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是赶你走呢,我只是觉得你从我睁开眼就一直没离开过肯定累了……”
“没有不要我吗?”
语气是小心翼翼,带着易碎的不确定。
白知时顿时心更软了,重重的点头,抬手给了他一个抱抱,下巴垫在他肩上,清清淡淡的干净气息将她笼罩。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感受着指尖柔软的发丝,一字一句的在他耳畔认真说给他听:“我没有不要你。”
看来近千年里独自一人艰苦修行真的让他很孤寂,怕再次只有一个人吧。
白知时没有得到回应,等她松开谢临,才发现他轻阖着双眼,靠着她的肩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