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昙看出这并非一般的火, 即便用水去浇也不能灭掉。
唐兴浩挣扎在生死一线, 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 他瞥见不远处的暗河,心中一喜, 直接跑起来冲进暗河,谁料那火根本不惧河水, 反而越烧越旺,不多时他全身起火,发出几声惨叫后便直挺挺地倒在河里,再无生命迹象。
秋郁清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呆,躲到了盛夕昙身后,不敢再多看一眼。
盛夕昙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别怕,这火只针对唐家人,烧不到咱们身上。”
老罗头明显是在发泄心中积累多年的恨意,所以他目前攻击的对象都是唐家人,不过除了他们之外,这里还有两位唐家人,他不由望向了唐落风。
唐落风现在的心情复杂得要命,罗凤既然是他的母亲,门外的老罗头就是他的外公,可就算他现在承认自己是罗凤的儿子,可以老罗头对唐家的仇恨程度,能不能放过他还真是两说,更何况这里还夹杂着□□生出的月月。
盛夕昙见他没多大反应,只好扬声对门外喊道:“老罗,里面的唐家人除了你的外孙和外孙女,其他人都死光了,他们好歹是你的亲人,看在你女儿的面上,也该收手了吧!”
“他们两个不是我的亲人,都是唐家的畜生,阿凤临死前都放不下他们,既然这样,我就送他们两个下去陪阿凤。”老罗头苍老的声音变得嘶哑,每一句话中夹带着浓浓的恨意。
他当年不过外出走几天亲戚,女儿就失踪了,任凭他四处寻找也是踪迹全无。妻子思念女儿成疾,没几年就去世了,他守着地摊,靠捏泥娃娃为生。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女儿罗凤忽然回到家,不仅怀了孩子,还成了哑巴。
女儿生孩子后过世,那封遗书他看了,才知道一切都是唐家人造的孽。他真想把月月这个唐家孽种摔死,可忽然想到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让这个孩子亲手毁灭唐家。因此他一面从小给月月灌输仇恨,一面教她旁门道术,为将来复仇做准备。
他年少时机缘巧合,得高人传授几项旁门道术,此时正好用上,对月月倾囊相授。上次将唐家人困在路栖的客栈中,就是让月月牛刀小试。这次他探出唐家高手举家出动,更是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月月进洞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自己则守在外边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发动永界,以你的修为,必然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老罗,为了以往的仇恨值得吗?”盛夕昙嘴上试探着劝说,脑中却思索着如何破解永界。
“我早就家破人亡,怕什么死!而且有你们这么多人给我陪葬,当然值得!”老罗头发出阴阴的笑声,胸中充裕着复仇的快意。
“你不想罗凤吗?她那么疼爱儿子和女儿,为了儿子可以在唐家委屈求生二十年,现在他的儿子当上了唐家家主,自然会还给母亲一个公道。”盛夕昙边说边给唐落风使眼色,示意他一起劝说。
唐落风犹豫了片刻,看着怀中的月月,终于下定决心,扬声叫道:“外公,我是唐落风,也是现在的唐家家主,只要你放过我们,我回去后就给母亲正名,让月月认祖归宗。至于我自己,自会去你家负荆请罪,任凭你处置。”
这其实是他得知真相后,一直想做的事情,只是不敢说出来,也因为顾虑太多不敢去实施。可这一刻为了月月,为了他的女儿兼妹妹可以活下去,他愿意一力承担后果。
“哼!唐家没一个好东西,我才不信你这臭小子说的话。至于那个小丫头,我养大她就是为了让她替阿凤报仇,如今她既然没了利用价值,还留她做什么!”老罗头此时也就疯狂,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他被仇恨折磨了这么多年,双眼都瞎了,怎会放弃这临门一脚。
月月没想到爷爷会这样对待她,甚至想要她的性命,以她的阅历根本无法理解这样复杂的人性,只是委屈地哭了起来,“爷爷,爷爷,我回听话,你别不要我!”
她挣扎地脱离唐落风的怀抱,双脚沾地就要向门边跑去,唐落风赶紧追过去抱住了她,“月月,你不能过去,他真的会立刻杀了你!”以老罗头的能力,在外施个法术就能瞬间烧死月月,他不能让她冒险。
“妈的,老不死的东西,比我还狠,真是六亲不认!”毕伽不禁破口大骂,他平时害人还有选择性呢,哪里会见人就杀,牵扯那么多无辜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哼,我就看在阿凤的面子上,不亲手烧死你们两个,你们就困住这里等死好了!”老罗头懒得再同他们废话,以防夜长梦多,他念念有词,以自己的性命做为启动永界的引子,开始在结界的基础上布下永界。
与此同时,察觉到他目的的盛夕昙阖上双目,将体内的灵力向四周外泄而出,延缓永界启动的速度,并施展神识外游之术,寻找之前那个结界的破绽。
这是他方才想出的办法——既然无法阻止永界启动,那么就力求寻找一个薄弱的地方,让那里无法被永界封住,成为他们逃生的出口。
伴随着永界的启动,火圈中的老罗头自身也燃烧起来,在熊熊烈火中展露他大仇得报的笑容。
“老不死还真敢启动永界,夕昙,你居然还有闲心闭目养神,还不赶紧阻止他!”毕伽察觉到永界已经开始启动,火急火燎地在一旁叫嚣,虽然他看出盛夕昙已经发出了灵力,就是想借机再嘲讽几句。
秋郁清忍无可忍,怒视了毕伽一眼。
毕伽看这女人居然敢跟自己叫板,立时双目倒竖,扬起下巴邪肆地瞪她一眼,心想吓不死她!
秋郁清头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魔头就跟人间的坏人一样,愈怕他他愈来劲,还不如勇敢面对。
毕伽气得差点脑上冒烟,心想才几天不见,这女人胆子见涨,竟然不畏惧自己了,有意思!
盛夕昙神识在溶洞中游荡一圈,终于发现一处破绽,迅速睁眼沉声喝道:“想活命就跟我走!”说完根本不顾其他人的反应,拉着秋郁清就向暗河下游的地方跑去。
子明是他忠实的下属,对主人的话历来深信不疑,第一个跟了上去;唐落风今晚已经见识了他的手段,对他也是心服口服,抱着月月紧随其后;毕伽淬了一口,他虽是厌恶盛夕昙,到底不想再被封印,也只能奔跑跟上他的脚步。
一行人先后到了先前那个结界边缘处,暗河越往下游方向河道变得越宽,这里的河道已经宽达近三米。
“结界可以封印一切东西,但是水无常形,要想封印活水没那么容易,即便启动永界,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将水流封住,只要我们马上顺着河道游下去,就可以躲开永界的封锁。”盛夕昙指着河面对大家做出解释,他的灵力阻止不了永界的封锁,却可以争取到一点逃脱的时间。
“那为什么你不去上游的河道,偏偏要带我们来下游的河道?”毕伽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在一边凉凉的质问。
“上游的河道是顺势而下,封印起来相对容易;可若要封印下游河道,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让河水倒流,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盛夕昙见他一句话就引来唐落风的侧目,只好耐着性子解释。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毕伽斜着眼睛挑了挑眉。
“如果你不信,现在就去上游的河道试试,看看能不能出去?”盛夕昙气极反笑,既然他在这里找茬,就索性让他亲身体验一下。
唐落风见他们针锋相对,无奈地暗自摇头,如今时间紧迫,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互怼,只得出来打圆场,“二位,我们再不走,永界怕是真的结好了。”
毕伽只是心里不服气,并不愿真的被困在溶洞中,瞬时借着他这句话就坡下驴,“既然你这个圣王这么有把握,我还敢不信吗?”
第70章
盛夕昙询问一下几人谁不会游泳, 好在除了月月之外别人都会。
秋郁清正琢磨着如何托着月月过去,唐落风倒是主动承担了责任,“我托着她游过去, 你们不用管。”他自小在沱江边长大, 熟悉水性,游泳不再话下。
“那好,你托着月月在前边,我跟在你后面, 万一她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盛夕昙安排好跳下去的顺序, 当然把最后一个位置留给了毕伽。
毕伽知道抗争也没用,谁叫他现在有求于人,一声不吭地来了个默认。
众人按照约定的次序下了水, 趁着永界尚未形成,拼命向下游方向游去。
秋郁清没想到这条暗河中的水如此冰凉,一入手就冻得手脚冰凉, 牙齿忍不住开始打颤,只能努力划水来缓解冰冷。
好在只游出一百多米, 盛夕昙就确定进入安全地带,招呼大家上岸。他率先跳上岸, 将秋郁清先拉了上去, 又去抱月月, 唐落风几人先后爬到岸边。
月月年龄小不禁冻, 一上岸就连打几个喷嚏, 唐落风见状心疼得不行,有心想帮她取暖, 可惜衣服都是湿湿的,又没法生火烤衣服。
秋郁清没有什么修为, 身体又刚刚恢复,被这么一冻也感到难受异常。盛夕昙将手抵在她的背心,向她体内输入一些灵力,帮她抵御寒气。
毕伽站在一旁甩甩头发上的水滴,将外套脱下来用力拧了几下,他现在魔功几乎尽失,比平常人也强不到哪去,只能尽力让自己少受点罪。
“盛先生,这样下去不行,洞里太冷了,我们撑不了多久的,还请你想个办法赶快出去。”为了月月,唐落风宁肯向盛夕昙低头。
对于即是女儿又是妹妹的月月,他充满了怜惜之意,而且老罗头已死,月月就成了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
“我听说这溶洞有一部分已经被开发成景区,我们能不能走到那边去?”盛夕昙见秋郁清面容渐渐恢复血色,便松开手掌,与唐落风商量如何出去。
“奇梁洞开发的时间并不长,整个景区开放部分不足溶洞的十分之一,我们唐家祖坟的位置里景区相对较远,照此推测,直线距离至少有五六公里。这里路况复杂,黑暗无光,就凭我们这几个手电筒,能不能走到景区地带还要两说。”唐落风毕竟是本地人,唐家祖坟又设在附近,他对这边的情况比较了解,知道前途的艰辛。
“只能先走一个试试,否则我们既无食物又无法取暖,很快就会失温。”盛夕昙扫了一眼其他人,基本都是“伤残人士”,能不能坚持走那么远,确实不好说。
他掏出指南针递给唐落风,“你来带路,我照顾着他们。”
唐落风无法,接过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抱着月月走在了最前边。
盛夕昙搀扶着秋郁清,既要随时看顾受伤的子明,还要提防着毕伽,也是身心俱疲。
就这样向前磕磕绊绊地走了不到一小时,暗河到此分成三条,各自通往不同的方向。几人都再坚持不下去,只好坐在洞内的石头边休整。
月月毕竟年纪小身体弱,刚才着了凉水后一直发抖,唐落风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竟发起烧来,神情委顿。
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立马慌了手脚,秋郁清强打精神过来帮忙,“我们得先把她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才行,再用温水为她擦拭身体降温。”
她的主意虽好,可这里放眼都是大男人,而且哪去寻什么温水。
“我们去一边歇着,你先帮她脱衣服,至于温水我来帮你弄。”盛夕昙从背包中掏出水瓶,里面的水早已冰凉,他打开瓶盖,用手捂住瓶口,将灵力集中在手心,硬生生地给瓶中水加温。
子明望着他的举动本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看出此次盛夕昙灵力耗损过多,已出现不济之相,若再持续施用,恐怕会危及其自身。
可有毕伽在旁虎视眈眈,他不敢轻易当众劝说,暴露主人的弱点,更何况这还关系着月月的性命,他若一出言必然遭到众人反对。
虽说月月是自己的至亲,但唐落风独身已久,有些不好意思帮她脱衣服。他只好将月月打横抱起放在腿上,秋郁清主动帮月月把湿透的衣服除了,去找盛夕昙要过水瓶,掏出一块毛巾沾上温水,替月月擦身体降温。
“这是什么鬼地方,到现在还走不出去?”毕伽无聊得开始抱怨。他心中其实暗自后悔自己失策,竟然忘记蝎秤月这么重要的日子,早知道他就不该来这里。便宜没捡着,反倒踩进了浑水。
“这里是未开发的天然溶洞,当然没那么容易走进去,你若是不想等,可以一人先走。”盛夕昙抬手做了请的姿势,眼底尽显嘲讽之意。
“本尊者若是一人能走出去,还会跟着你!若非我魔功受损,哪能受制于你?”毕伽一下子从石头上跳起身,用手指着他大声发泄不满。
“既然知道现在受制于人,就应该学会低头,不是吗?”盛夕昙微微一笑,看尽了这魔头的笑话。
毕伽冷哼一声,重新坐回石头上,不再理他。
盛夕昙心想这毕伽倒是能屈能伸,其实今天真是除去他的一个好机会,可楚音还在他手中,因此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