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羽玉眉头皱了皱，与崖对视了一眼，严肃地点了点头，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语气：“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坐在乌羽玉背上，缨绒深深地看着琉锦的背，想最后将他烙印在心底。要是能看着他的脸就好了，此生也就不留遗憾了，她想。不……还是不要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吧，否则他肯定要自责，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我好了，咱们出发吧。琉锦，我和乌羽玉买完糕点再回去。”
也不等琉锦回复，乌羽玉急急忙忙扇动翅膀飞走了。好一会儿琉锦才转身，面色上是从未见过的落寞：“妖这种身份，真的……”
崖一改笑眯眯的样子，他没提缨绒，只是问道：“《千屈荣笔录》没有起死回生药，为何你不愿放手？这不像你的性格。”
琉锦驾驭起妖力，浮在半空，丁香色的长袍随着气流翻飞，衬着他整个的都温柔起来：“因为那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崖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沉默着看着琉锦飞向熙煌山。以往琉锦一直都是温和的模样，看似温柔实则淡漠，从未有过如此发自内心温柔的神情，这都是因为那个人类吗？难道他这次做错了？可若是乌羽玉与缨绒产生纠葛也就罢了，关键那是琉锦，因荼兰之禁待在熙煌山的琉锦，怎么能与人类产生缘分。
这边乌羽玉用妖力围成一个保护罩，包裹住缨绒。此刻缨绒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痛苦，喷出一口血，双手支撑着没有倒下，疼痛之余还在自嘲自己竟还有心思觉得这个透明的保护罩与那日感冒时梦中的罩子颇为相似。
“你还好吗？为什么会突然伤成这样？”乌羽玉百思不解，他记得琉锦在与众妖死斗的时候一直保护着她，并未有让她受伤的机会。
缨绒其实心里十分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事情并不能说出口：“我也不知道。”说着钻心的疼痛又涌了上来。意识有些模糊，她快要撑不住了。
靠着最后一股气，缨绒打起精神，勉强说道：“乌羽玉，我快要不行了。你听我说，我死之后你别告诉琉锦，就说我害怕他妖的身份，离开了泅水镇。然后请将我的骨灰洒在琉锦药田中。”作为肥料化作土壤陪伴着琉锦吧，这样的结局也很美好。
话音刚落，缨绒又吐出一口血，倒在了乌羽玉背上，不省人事。
乌羽玉怒骂一声，调转方向往熙煌山飞去：“这些话你自己跟他说吧！我才不给你传话。你还欠我桂花糕呢！不许死！”
琉锦见到乌羽玉怀中奄奄一息的缨绒时，整个妖都是懵的。一刻之前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变成了现在这样？
眼下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人。他示意乌羽玉将缨绒放在床榻上，自己急身前往药房拿取所需的东西。
仙鹤子、苁笈、继木兰翘，还有什么？对了还有升登砂！水、布、刀、针……琉锦快速清点药物，瞬间回到缨绒身边。
简单地检查了下，缨绒的身体濒临崩溃，四肢有藤蔓般的黑色纹路攀延而上。这纹路他曾在被乌羽玉杀死的除妖师身上见过。这次的山洞里妖气四散，应该就是那时候侵染上的。
这下棘手了，以他的认知，一旦人类被大量妖气侵袭，致死率是百分之百，像缨绒这种短期内被多股不同的大量的妖气，基本就已经是被宣告必死的结局。她能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深呼吸一口气，琉锦坚定看向缨绒，他不会放弃救治的！说做就做，他拿刀在缨绒的手腕处划出一道浅口子，避开了动脉防止因大量出血导致失血过多直接死亡。随后凝结妖力将自己手腕处割开一条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滴入缨绒的伤口，逐渐融入缨绒体内。乌羽玉看着他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紧接着他打开药材箱取出仙鹤子与苁笈，将它们捣碎冲泡，再从药箱中取出继木兰翘，将它泡在仙鹤子和苁笈制成的水中，用妖力将它们烧开，直到成为一碗清汤。这碗汤若是让皇家的医师看到，恐怕要指责他暴殄天物，琉锦自然也是知道这碗药的珍贵，眼下为了救缨绒，怎么都可以。
撬开缨绒的嘴，琉锦控制药汁入口，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喝了它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会好起来的。”
缨绒此刻已经没有意识了，她处在一片混沌中，只能依稀听见琉锦在远处喊她。她拼命往声音来源处跑，却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她有些茫然，在这里她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疼痛，没有饥饿，没有劳累，整个人都像是飘忽在天地间。这是人死后的世界吗？不是说死后人会入阴司入轮回？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乌羽玉联合琉锦折腾了好一会儿，好歹是将药汤灌入缨绒口中。
“我说琉锦，这样有用吗？”乌羽玉也有些担心，别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回头白干。虽说他对药理不是那么的精通，好歹是识货的。
琉锦皱眉，担心地看着缨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血可以压制住缨绒体内属于他那一股妖气的游走，也能暂时抑制住比他弱的妖气，同时用药维护缨绒的经脉防止被破坏殆尽。但这些只能是暂时压制，无法根治。他这么多年遍览群书，从来没有见到过医治妖气侵袭的方法。
乌羽玉心里咯噔一下，琉锦都说不准了，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服下药物的缨绒面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稳定多了，看来这些方法确实可以延缓死亡，只是她身上的黑色纹路无法消退。但眼下不恶化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一夜，屋子灯火通明。
第十一章
第二日，已经持续月余的大雨雨势渐微，天色也有了好转。看来雨傩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处理结果，可琉锦住所还是透露着一股颓势与不安。缨绒的身体也只是堪堪止住了死势。琉锦翻阅了一晚的医书，就连乌羽玉也被命令着一起翻找。
崖进来的时候琉锦和乌羽玉根本无力分神招呼他，更别提缨绒出事与崖也脱不开关系。
“咳咳，此事确实是老夫思虑不周。”崖开口，极少致歉的他面上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红色。
琉锦顿了一顿，没有时间看向他，翻到下一页开始找寻：“甘遂白莍……也不对，下一个。”就连平时聒噪的乌羽玉也没有理会崖，指着手中书籍那一行问琉锦：“白花寒水藤这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