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喜欢他吗？”饮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递给她一只帕子，叹了一口气。
缨绒没有动，饮冬也不强迫她回答，只是低声又说了一句，声音极轻，似乎只是自语：“情爱……究竟是什么？会让你们痴绝至此？”
第二十六章
上思灵域的昼夜没有光影的阶段变化，换言之可能上一秒还是白天，下一秒已经是黑夜。一开始缨绒还被吓了一跳，现在已经无感了。
“是不好喝吗？还是不习惯？”饮冬看缨绒没怎么动面前的琼酿，关切地问。
说起来这也是无奈，上思灵域的妖都以梦为食，作为例外的琉锦、乌羽玉、饮冬又可以依靠自身的妖魄达到能量循环，不必进食，但是缨绒这个人类却不行。还好母树的树汁可以食用，这才得以解决燃眉之急。更为神奇的是，正常人如果只喝水，四五天便会身体虚弱，缨绒一直食用琼酿并未有什么不适之感。
缨绒摇摇头，愁绪却堆积在胸口无法纾解。她愁的是两件事：第一，琉锦他们已经离开了五日，不知何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曾怀抱希望问过饮冬，饮冬却摇摇头，没有给她任何答案，这让她忐忑不安；第二，昨日夜晚，她感到体内的妖气又开始活跃起来了，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但是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见此情状，饮冬也没有逼问她，毕竟他也算是软禁缨绒，对方有所戒备实乃正常。
“难得今天王会回来，咱们可以出去走走。”饮冬换了个说法。
说起这个缨绒也很好奇：“闵夏他之前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饮冬将琼酿推到缨绒面前，看着她喝下去之后，才道：“王的妖魄受损，之前一直在母树内修复……你倒是不担心我下毒。”
缨绒下意识抚了抚手中的印章：“你如果想弄死我根本没必要下毒。”
饮冬没有搭话，只是站起身子，逆着阳光对缨绒伸出手：“我们今日不必留守在王宫了，出去走走散散心吧。”看后者有些不情愿，又加了一句：“也可以打听打听乌羽玉和琉锦的消息。”
结果显而易见——缨绒顺利地被说动了。
梦灵族与人类的习性极为相似，除开繁衍的方式和生存的方式，其余可以说是与人类一模一样。
因着之前经历过辉国望都、嘉黎镇、川谷，梦灵族的城镇对于缨绒而言没有那么惊艳了。周围的烟雾缭绕，仙气十足，看多了她难免会有点审美疲劳。
当然她出来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打听琉锦和乌羽玉的行踪。王都所在地的市集很繁华，对于探听消息很有帮助。
“哎呀这不是饮冬大人吗？今天王回来了？”一个卖用来储藏梦的“储梦罐”的老婆婆很是惊喜地问，缨绒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眼前一亮。
“是呀，好久不见了。婆婆你还在这里呢？能如此长寿的梦灵不多了。”
“哈哈，老婆子也没多久时间啦。宿主染上重病卧床多年，寿命也快了。我还以为走之前都见不到你了呢。”老婆婆说着给饮冬递了一个“储梦罐”：“送给你的心上人吧！这可是老婆子最好看的一个了。”
饮冬拉住缨绒没有解释，他只是笑着收下了这个储梦罐，神色如常地告别了老婆婆。
在继续散步的路上，饮冬的神情很复杂，罕见的沉默让缨绒有些不知所措：“你要不……”
“不用了，生死与人类连接在一起本就是梦灵的宿命。只是没想到之前还在布置后事的我未来将会跳出这个宿命。往后会只剩下我一个，说实在的，有点心情复杂。”
之前布置后事是指的她被妖气侵袭导致生命垂危的事吧？
所以她的生死某种意义上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生死，会关系到她的梦灵以及梦魇？
想到之前她甚至还有想放弃生命的想法，不免也生出几分歉意：“饮冬，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与我……”
饮冬则一脸严肃地看向她：“这件事起因非你所能控制的，这个我不怪你。但是那段时间我没法占据你的梦境主导权，甚至梦魇也没办法占据，你的梦境已经无法塑造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没办法做梦吗？不像闵夏所说，梦魇也无法困扰了吗？
缨绒的疑惑自然没有逃脱饮冬的视线，他补充道：“只有毫无求生欲的人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那时候一心求死。后来琉锦和乌羽玉的行为让你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情况才稍微有所好转。”还有一句他没提，哪怕到了最近，缨绒的梦境还有一半的地方是虚无的，她还是有想求死的想法，至于未来如何，他也无法再感知了。而且自上思灵域离去之后，缨绒的梦魇便会占有她的梦境，即便是他也没法再与之抗衡。
他的话仿若一把利刃生生剖开了缨绒隐藏的内心，把她曾经深藏的心思毫无保留地放到了阳光底下。
瞬间苍白的脸色出卖了缨绒，她的镇定自若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妖气能够完全抽离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她其实一直抱有放弃的想法。加上琉锦迟迟不归，她体内的妖气又蠢蠢欲动。这些自然而然地使她原本的求生意志越来越小，现在的她十分不安。
“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递过来储梦罐，饮冬琥珀色的双眼仿佛直达她的心底：“储梦罐除了能够储藏梦，还有别的效用。给你卖个关子，也许你以后能够用上。我现在已经不需要用它了，不如送你做个顺手人情。”
被堵住拒绝话头的缨绒愣愣地接过了这个巴掌大的储梦罐，诸多话语不知如何诉说。
下一瞬，黑色骤然降临，路边的玉梨花树也在同一时刻发出柔和的光，延着道路勾勒出一副梦幻的场景。
缨绒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丁香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