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伊楼共有六层,一二层满是伶人卖艺时要用到的戏台子,他们展示的才艺以歌舞为主;三四层则以伶人展示琴艺、棋艺、茶艺、剑术、球艺、射箭等各项单人才艺为主;五六层不仅有单人才艺展示,也有多人才艺展示,且是醉伊楼头牌们展示技艺的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安洺洛望着沈浮生忍不住问出声。
“什么什么地方?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这儿都是清倌人。”沈浮生笑眯眯地回应。
沈浮生众人坐在三楼的一间雅阁里饮着温茶聊些闲话,片刻功夫后,绿衣姑娘扭着柳腰笑意盈盈地踱步过来,“不好意思,让客官们久等了,林姑娘说看在各位是远道而来,愿意邀请四位登楼共赏。”
“这位林姑娘当真大度,谢谢姑娘,不如我们上楼看看?”沈浮生转头看向仍在优哉游哉品花茶的三位。
“好啊!”,安桃柚起身笑道,“咱们认识认识这位林姑娘。”
四人跟着绿衣姑娘往楼上走,径直来到了六楼,远远地只听见深厚绵长的歌声飘过来,轻轻地拨动着人的心弦,让人如坠棉花堆里般感到舒适。
走进阁间,绿衣姑娘轻轻敲了敲房门,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浮生等人未见其人,先闻到一股清纯的淡淡花香,吸入肺腑中时只觉满心舒适,待房门大开之后,刹那间四人纷纷微微屏住了呼吸,两眼像被勾住一般转不动了。
门前的这位林姑娘一身青色花间裙,梳着随云髻,乌黑的发间插着蝴蝶香榭珠钗,两耳垂着金累丝灯笼耳坠,越发衬托出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一双远山眉下缀着黑宝石般晶亮的眼睛,灵动有神,如果说那里面藏着跃动的精灵,四人都愿意相信;樱桃色小嘴不张开时像个冰美人,一张开,嘴角略微勾起的笑意让人又觉得是个可亲近的美人。
“林姑娘,这四位就是刚刚我和您说过的客人。”绿衣姑娘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指了指身后的四人。
林姑娘扫了一眼身前立着的四位客人,微微颔首,礼貌地说道:“既然四位有这么高的兴致,不妨与我共赏表演。”
沈浮生呆立了半晌,听到此话才回过神来,“多谢林姑娘的善意。”
“没事,请进。”林姑娘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四人抬起脚一一进入,绿衣姑娘说了句客套话随即就离开了。
里面并非是一个简单的隔间,进入后有一个弯弯曲曲的水上长廊,长廊边摆着淡黄色的烛火,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婉转的歌声在长廊间飘荡,和着缓缓流动的水流声,营造出一种隐秘的氛围。
走到长廊尽头时,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一排排的烛火也将歌房映照得明亮极了,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舞池中央正在一展歌喉的清倌人身上。
圆形舞池搭在整个歌房中间,四周的浅水池中围了一圈红色水莲,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水池上方氤氲着淡淡的白雾,一直飘散在半空中,给周遭的人都笼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圆润饱满的声音从舞池中央向四周传开,撒在各个角落,钻进所有人的心神。
一个清瘦高挑的白色身影在舞池中央抚琴而坐,乌黑的秀发披散在他的身后,细长的发丝被温柔的穿堂风轻轻撩起,男子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转,远远望去,自然生出一番遗世独立的风韵来。
四人在林姑娘的示意下,正对着清倌坐在摆着美酒佳肴的小案几前,那清倌见来了新的看官,也并不惊讶诧异,反倒露出了一个大方的微笑。
“四位不必拘谨,随性便好。”林姑娘含着笑意说道,“还不知四位是从何处远道而来?”
“哦,鄙人沈浮生,这位是我胞弟,姓沈名白望,我们两个都是来自文惜国,坐在我右边的这位是瑶草国的二殿下,姓安名洺洛,二殿下身旁那位则是瑶草国的三公主,姓安名桃柚,还不知姑娘芳名,家在何处啊?”
“小女子姓林,名琬琰,是花琼国人,今日闲来无事,便来这醉伊楼小玩一番,遇到四位也是缘分。”花琼国是一个小国,以种花闻名。
沈浮生一听“缘分”二字,顿时手舞足蹈起来,脸上立即浮现出大写的 “兴奋”二字,“那是那是,林姑娘与我们兴趣相投,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其余三人听到“与我们兴趣相投”,纷纷忍不住噎了一下,神色略显复杂。
琳琬琰笑而不答,轻轻抿了一口桂花酒,转而望向安洺洛,“恕小女子无知,此前对瑶草国的安远大殿下听闻较多,不知瑶草国还有一位殿下,今日得见,也是有幸。”
安洺洛不为自己在外没什么声名而感到惭愧,反倒因为安远感到骄傲,但这一瞬的骄傲感转眼就被感伤难过代替,“皇兄半年多前不幸在战乱中殁了,生前爱行善事,林姑娘多半也是听了些关于他救死扶伤的民间坊话,我和皇兄自然比不得。”
“大殿下殁了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他英勇善战,多次驰骋沙场,竟也.......真是可惜......”
“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我曾和安远大殿下比武玩闹过,知他身手不凡,和武崇国那一战,听说瑶草国派出了五万大军,就算不能战胜而归,大殿下总能全身而退,怎么就......哎。”一直沉默的沈白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刚张嘴咬住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准备细嚼慢咽的安桃柚听了这话,马上狼吞虎咽起来,好不容易将葡萄吃下去了,急切地说道,“白望哥哥,你的意思是远哥哥的死因另有其他缘故?”
“我的疑虑没什么实质根据,桃柚,你不要多想。”沈白望发觉自己说的话可能不太合适,忙安慰道。
满脸焦切的安桃柚听了这话,垂下眼睫,陷入了忧思中。安洺洛望了望妹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但神情也不由自主地稍显严肃。
舞池中央的琴声和歌声一时回荡在歌房内,但座上的人未必都带着心将其吸入两耳,沈浮生见气氛有些凝重,拿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故意转移话题道:“唉,林姑娘,这位清倌可是醉伊楼的头牌?我听他这歌喉,可与那婉转动听的百灵鸟媲美了。”
“不错,他就是醉伊楼的头牌余长风,远近闻名,不少客人都是因他慕名而来。”说完,林琬琰朝正将视线定在自己身上的余长风回应了一个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