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穿过没有大门的大厅,顺着楼梯上了一层楼后,就能察觉出这里的不对劲了。
各种愤怒的无意义的嘶吼声隔着层层包裹隐约传出来,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病房,从病房门上透明的窗口可以看出,病房内用栏杆整个固定了一圈,即使栏杆涂成糖果色,也无法改变其实质是将面目狰狞行为疯狂的人关起来。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的宣泄都被限制在小小的房间内。
病房内的人甚至快看不出人样了,身体瘦成皮包骨,但精神格外亢奋,眼睛是血红色的,里面已经失去人类的理性,只剩野兽般的残暴。
有些人在烦躁的不断刻板转圈,有些则抓着栏杆疯狂摇晃撞击,这些还算暂时没有自残倾向稍显自由的,有严重自残倾向的都已经被绑起来固定在床上。
走廊上一间病房外站着几位身穿白色医护服的医生,其中一位医生冲着常指挥和洛年年招了招手,行了个礼,自我介绍姓孙,是提出调洛年年前来配合的申请医生。
孙医生让开位置,示意洛年年看倒在病房门口的人,语气无奈地说:
“我知道洛指挥还没完成新兵集训,但是我等不及想让洛指挥来试试了。这位病人已经连续三天出现严重自残乃至自杀的行为,我们目前给他打了镇静剂,但这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说到这里,孙医生沉默片刻,除了洛年年,现场的人都清楚,这个病人很可能就需要这样一直使用镇静剂防止他自残,直到他的生命彻底结束。
孙医生前一晚参加了欢庆会,亲自感受过洛年年歌曲的效果,此时眼含期待地看向洛年年,请求道:“我想请洛指挥试试能不能让人安静下来,如果能让病人自主睡着是最好的。”
孙医生力排众议向外勤部发出邀请,旁边的几位医生将信将疑但并不阻拦,让出门口的位置,一起看向洛年年。
洛年年走到病房门口,病房目前是大门敞开的状态,但是门口内侧还有一层金属护栏,将病人拦在房间内。此时靠近护栏的位置,一个瘦成骨头的人正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狠狠盯着护栏,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不得。
洛年年蹲下身仔细观察对方的眼睛,对方的视线已经不再聚焦,但能看出眼神里满是刻骨的仇恨和凶悍的攻击欲yu望。
洛年年长叹一口气,心绪有微微的波动,她盘腿坐在地上,拿出陶埙,眼睛微闭,酝酿片刻,吹了一曲安静平和的《静夜思》。
这首曲子是她的新灵感,是近期总是萦绕在心头的思念催动而成的,思人、思乡,却不含忧愁,只有欣喜而平和的期待。
就她目前了解到的,这个世界还有战争,物质不丰盈,食物都不充足,人类戾气重,精神压力大,出问题的人格外多,上次恍惚看到程誉也格外的瘦,不知道老板情况如何,希望他能顺利等到她凑上去,在混元珠的温养下多续几年命。
想着最思念的那个人,洛年年一边吹奏,一边不断完善这首新乐曲,一遍又一遍,曲谱更加完善,曲中的情感愈加饱满。
现场的人听着幽幽的埙声,眼前仿佛出现一副场景,月光下,竹林中,一座躺椅轻轻摇晃,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明月,脑海中却在思念远方的人,心情逐渐平静,喜悦渐生,毕竟,终将再次见到思念的人。
孙医生始终留了五分关注给病人,然后就看到先前即使肌肉无力还奋力挣扎的病人在乐音的环绕中渐渐安静下去,发红的眼睛不再没有焦距,而是定格在洛年年手中的陶埙上,渐渐的,眼角竟有泪水溢出。
几位医生大喜,互相打手势商量一番,放轻脚步走到旁边几间病房,小心地将房门上的一扇小窗口打开,让乐音能透进房间里。
很快,旁边几间病房里暴躁的病人也渐渐安静下来,还有医生将录音设备放置在洛年年旁边,将流淌的乐曲录制下来。
洛年年这边又开始一遍新的吹奏,那边医护人员已经将录制下来的乐曲通过广播在其他病房内播放,紧张的等在监控屏幕前查看效果。
除了能听到现场演奏的六间病房,其他病房内突然出现的音乐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暂时转移了病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有稍许的平静,但这种效果并不是太明显,和以前来配合工作的其他外勤部人员差别并不大。
但是在能听到现场演奏的六间病房内,病人的转变格外明显,一位五分钟前还在暴躁自残的病人此时仍然抱着栏杆,但他已经从撞击栏杆变成倚靠栏杆站着,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伸头试图贴得更近些。
另一位原本在病房里冲来跑去,将自己当沙包一样摔打的病人,也渐渐停下跑动,慢慢靠向病房门,小幅度的转圈。
医生们察觉不到的是,此时,乐音仿佛搭建起一道超越语言的沟通桥梁,与病人们已经偏转的思绪连接上,不断向他们传达有人还在思念着他们,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冥冥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唤熟悉的名字,痛苦又茫然的灵魂忍不住向着声音的方向蹒跚了几步。
看到录制效果与演奏效果差异明显,医生连忙试图将再外圈的病房也打开小窗口,最后发现,最多只有十间病房能被洛年年的乐音影响到,更远处的病房因为乐声太过轻微,病人无法得到安抚。
而距离洛年年最近的那位病人,在一遍又一遍的乐曲中,逐渐安静下来,眼睛闭上,最后陷入沉睡。
洛年年在脑海里整理好新的曲谱,睁开眼睛,看看直接躺在地上睡的病人,再抬头看向孙医生和常指挥,用眼神发出询问。
她之前以表演的形式唱摇篮曲的时候,一般两三遍就够了,她自己就会停下来,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不知道能不能停。
孙医生和同事做着手势商量一番,每人守在一间病房门前观察,然后孙医生才对洛年年做了停止的手势。
乐声停下,有三间病房里的病人安静的睡着了,还有五间病房的病人安静下来,或坐或站,各自发呆。
最远的位置有两间病房里的病人没有彻底安静下来,还在躁动的晃动栏杆,极力探出脑袋试图寻找消失的声音,但他们的行为和先前相比,激烈程度已经大大下降,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嘶吼,医护人员很是欣慰了。
几位医生立刻凑在一起商量新的计划,邀请洛年年更深度的参与配合治疗工作,常指挥一概表示同意,最后众人一起看向洛年年征求意见,洛年年木着脸眨了眨眼,突然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一位战士。
这座特殊医院里负责维护秩序的战士和医生一样,都戴着口罩,战士们还戴着帽子,于是对方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直静静地站在后方看着洛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