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北面的墙外头有一排低矮的旧房子,塌了一片几乎没人住,只有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守在那儿,生活上就靠公社一些老战友时不时给他点吃的,照顾一下。
本该送完人就回乡下的宋流星出现在这里,他手上提着一袋子拐去国营饭店的窗口买来的新鲜猪头肉和几样子素菜,递给出来接他的老魏。
“这几天咋样,还没吃吧?”
老魏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跟着村里人上战场打鬼子去了,后头退下来一条腿交代在一场战役里。按理说这样为国为民杀过敌兵做过贡献的老兵是要受国家补助关心的,但他六几年那会儿被人打成反动派拉去批/斗,早几年还下过牛棚,只是比宋流星爸运气好,出来的早。
但人是出来了,家里唯一的一个老母亲没了,他拖着一条残腿琅珰一个人,连家都没有,于是就守着这片旧房子缩在这里过活。反正他受过的苦和冤屈不是一次两次,他心境早就废了,就多活一天是一天,且等死吧。
遇上宋流星也是他没想到的,不,应该说是小宋主动找到他,叫他沿街走巷的收点破烂捡捡垃圾带回来,小宋给他粮票饭票,供他吃饱。
拄着拐杖在烂棚子门口坐下,老魏把宋流星带来的热菜腾在盘子里,“你以后不用惦记我了,我有你给的饭票,会自己去找吃的。”
宋流星站在门口那一堆,堆成小山似的破烂前,眼睛在上面不停看,不停找,没回头,“这些是你半个月里捡回来的?”
老魏吃了口肉,嚼下去回他,“是啊,我听你的白天都去巷子里转悠,人不要丢出来的,我就捡走了。”
宋流星蹲下身去,拿起一根棍子去垃圾堆里扒拉,快半个小时,后面老魏都吃完那些热菜了,他连片像样点儿的瓷块砖头都没看见。
不像前两次,淘到两个不知年份的青瓷罐子,和一把黑漆漆的印章。
老魏穷苦人家出身,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心里虽然怀疑宋流星为啥屯那么多垃圾废品,但也没去问过。
宋流星不一样,他打小那会儿就在家里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虽然后来家里被抄,那些东西砸的砸,抢走的抢走,但他都记在脑子里没忘过。
去年在黑市看见一卖盐菜的老农随手就扔出来一个铁罐子,他瞅一眼就黏上了挪不开脚,那不显眼的铁罐子和他家早年摆在书房架子上,那个听说有八百年历史的古董罐有几分像。
也就从那天起,他心生了收集这些老旧东西的心思。
那会儿只是爱玩儿,闲着没事干而已。到了今年就不一样,进了汽水厂,外面来的人跟他讲的多,他见识的多,知道有些东西收在身边也许能在以后值个大钱。
从年初开始脑子顿悟偷偷叫人沿街收破烂儿。
他不识货,见着像个样子的就扒拉带回家,如今屋子床底下已经藏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罐子印章小玩意。
宋流星虽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能干出点啥,但又不能一口保证他真能干成啥,所以就没有把这事往外说,就连白冰冰都瞒着,也是怕说给她听,她觉得自己是在胡搞乱搞,半点不成事。
下午从乡下回来的路上,他差点就要招了,但好在后面扯开聊他爸的事去了,不然……
“老魏,我这就走了,垃圾你就继续收着,算是你为公社的卫生环境做好事,我转天再来看你。”
天晚了,宋流星翻的差不多,起身要走。
老魏继续坐在门口,“好,回去吧,我下回天气好去乡下转悠几趟。”
“那感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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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月白冰冰一边上班,一边在等待中渡过,白天上班的时候就有专人过来通知,考上了考上了!但大学录取通知书先不发下来,得考生自己过去县里取。
今年县里那边凡是出了成绩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派人通知到家里,规定二十六这天去县上拿录取书,还得专门开一个会,类似学校的表彰大会。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这一形式化的东西,还耽误人上班。
这话是白冰冰和宋流星出发前去县里时,柳眉站供销社门口,撅着嘴巴说的。
白冰冰和宋流星一路上心情愉悦,说说笑笑,等过去看见学校门口拉着的那条横幅上,高考名单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宋流星把车停好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就要抱她。
门口不单是一群师生围在那里,还有不少家长父母,白冰冰差点没被宋流星的举动吓出魂来,脸色腾得黑了下来,才算是阻止住了他。
宋流星,“媳妇儿你真棒。”
白冰冰站在那,伸长胳膊拦他,“你别靠过来,要抱等回去给你抱个够,这学校门口不行。”
“冰冰在这里呢!高考状元快,快过来,老师喊你!”
没多会儿,白冰冰被一群师生簇拥着带学校礼堂去了,他们县中学的校长也在那等她。等到她临时被老师叫上名字,上去发表讲话时,白冰冰又尴尬了,这社死的场面,没人通知她有演讲啊?
宋流星作为家属人员自然是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他见到自家媳妇儿被推上去,站在扩音话筒后面,尬着脸不知道咋开口,笑的比旁边的人还要大声。
笑到一半见白冰冰看过来,忙又收声,挥着手给她鼓劲儿,“媳妇儿好好讲,你可以!”
这句媳妇儿喊的响亮,好些个人都不去看白冰冰,只管转头看他,其中还混着两张表情十分难看的脸,一个是刚好擦分数线考上的肖扬,另一个就是陪着肖扬一起过来的白清清。
他们这会子倒是挺一致的,心里都在憋着气,气白冰冰和宋流星招摇过市,实在是太过嚣张扎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