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一个村子的,村长只得是迎着笑脸迎上去,
“这不是小述子吗?怎么有空过来了?李婶没同你说?你也知道的,本来这事你说你接了,我也是想让你来的,可奈何你爹那……哎~”村长一脸惭愧得说着,忽然长叹一口气。
“村长伯伯不必在意,我爹他秉性如此。村长的话李婶同我说了,今日过来只是听说这来了一位大师,便想着来瞧一瞧,开开眼界。所以这桌子……是大师做法用的?”陈述一指村长身后摆着香炉黄符桃花剑的桌子问道。
见村长点了点头,陈述面色一逊,心里便是明了了:这个大师并不是慕千。虽然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肯定,但陈述就是觉得这个“大师”不会是慕千。
大师”还没有露面,陈述也不急着离开了,有话没话的偶尔同村长或者老岳说上几句话,心里迫不及待等那个大师出现,让自己看上一看是长个哪般模样。
幸亏等的时间并不长,就在陈述觉得有些口渴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只觉一阵风迎面而来,扬起地上的尘糊了眼。所幸今日褂子袖宽,这时候拿来挡灰尘,却是正好。
风停后,率先入眼的,是从白色袍子底探出的一双破旧草鞋,来人个头不高,瞧着似乎还有些驼背,头上戴着和袍子连一块的帽子盖住了脸。
披在身上的白色大袍子很宽很大,宽大到连他走近了,也看不清他的脸。他手里支着的那根勉强能说是拐杖的树干,也像极了是哪条路边随手拾来的。
这很难令人相信这样有些邋遢诡异形象的人会是“大师”,确定不是神棍吗??更何况刚起风的时候自己分明感觉到了妖气,可这会又什么都没了。陈述这般想着,目光怀疑得投向村长和老岳,后两人似乎并没有和陈述一样的想法,瞧见来人,面露喜态,撇下陈述迎上前,“大师你可算来了。东西已按大师所要求的准备好了,还请大师做法。”
“大师”不语,只点了点头,支着拐杖上前来,先是看了陈述一眼,以为他是村长家里的小家丁,牛气轰轰的就是将拐杖丢给了他。自个儿大摇大摆现在了准备好的桌前,拿起桃木剑就是摆着各种奇怪的姿势。
陈述拿着“大师”那拐杖敲了敲地,这耍剑驱魔的动作和烧符纸撒盐的样子,是陈述看过最变扭,最丑的。
天边那一角乌云缓缓散去,露出一块蓝天。陈述眉头一挑,看向那只是左右横跳着烧符纸耍桃木剑的“大师”,分明没感觉到任何法术或是灵力波动,那邪云却又是确确实实的散去了……
这头内心还抱有疑问,那头耍完剑就是将剑丢桌上的“大师”是捂着嘴悄摸摸的一脸坏笑。瞧着事解决了,村长那是十分的满意,道谢塞红包的事那可一样都不少。
而那大师样样不推辞,照收不误。
这“大师”得了好处那是心满意足,走路都带飘,连拐杖也不要了。瞧着事情解决了,村长张罗着老岳让人把东西都撤了,把之前那些打杂的都喊回来接着开荒。
可惜好景不长,头一天开荒还挺顺利,到了第二天,又传来闹鬼或者有妖怪的事。就连是之前驱散的乌云也重新聚集了起来,更是比之前要大,大到就像是用乌云作为了一个界,将荒地全都覆盖住了,像是成了乌云居所。
本来要说这开荒的事放弃了也就得了,可村长那是个犟脾气。这请大师的钱都花出去了,开荒造福饥民的话也说了,怎么可能放弃,于是又四处托人打听寻找那位“大师”的下落,后因寻人无果,便只能厚着脸皮又让老岳带着礼上老陈家。
开始的时候被老陈头照了个面,陈述没见着倒是碰了一鼻子灰。后老岳只得是再次拉住出门买菜的李婶,单个将陈述约了出来说明情况,请他过去一趟。瞧着陈述皱眉不言的表情,老岳心里那是七上八下的,这大师找不到,若是陈述再拒绝了,自己怕是真没辙了。
不过老岳没想到是,对之前那事本就觉得怪异的陈述,这次没有拒绝,竟是思索了一番就答应了。可将老岳高兴坏了,将手里的礼盒全硬塞给了陈述,脚下生风地回了村长家里,跟村长说了这事。
陈述接了这事,心里其实也是没底,所以就把黑仔一块给拉了出来。也因为这个,才有了黑仔一遍遍怀疑自己狗生的情况。
回到现实,黑仔瞧着陈述不搭理自己又是问了一遍。陈述眉头一挑,看着他有些嫌弃:“来都来了,你还在怀疑个什么劲。”
我怀疑你!他这几天虽然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但也没闲着。身为妖怪他下意识总会防着陈述抓自己。但根据自己这几日的观察,陈述虽然是捉妖道士,可也就是个半桶水,全靠那个瞧着过去的八卦盘撑气场。平时要有人偷偷上门请他捉妖,那就是几个不成事的鬼魅,贴个符撒把盐也就可以了,连八卦盘都用不上。
“你闻闻这云里腥风味儿的多重,还有妖气,要不还是等咱小千砸回来了,反正…村长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差再等几天。”
陈述拢了拢衣袖,说:“都过去八|九十天了,算上昨天,十三天该有了吧,谁知道她还回不回来,指不定是回妖界后,发现小日子更好了就不回来了,你这怂样又不能派上用场,慕千怕是趁着这次回妖界把你甩了。”
“你胡说!”黑仔地上一滚变成小正太的模样,两手往着腰上一插,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倒是像极了慕千无理取闹的同陈述吵架那仗势。
“小千砸一定会回来的。不就是去收个妖怪嘛!小千砸能做的事,我也行!这也是我黑仔成仙得道的第一步!以后我一定能帮上她的。”
“哼!这可说不定,她自己还是个半桶水,你要学他,那你还没半桶。”陈述哼了声气,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递给黑仔,“这你拿好了。这是隐息符,能隐藏我们的气息。这妖怪都警惕得很,若是察觉到外来气息,要么被攻击的是我们,要么就是一溜烟跑了。”说完,他抬脚就是跨进了乌云里。
“知道了。”黑仔将符纸乱七八糟揉进裤腰里,学着陈述哼哼气,骄傲地昂首也跟了进去。
穿过云层,视野顿时昏暗下来,里面依旧保持之前荒地的模样,耕了一半,荒了一半。比起外面,里边的腥味混着妖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儿。黑仔本来就嗅觉灵敏,此时闻着这味,很是难受的用袖子遮着自己的鼻子,轻声吐槽:“我的亲爹亲娘嘞,这云里味儿也忒重了,咱们不会遇到吃人的妖怪吧。”
领先走在前的陈述额上挂上几条黑线,换作平时他定是要反驳他一番,可自打是进了云里,捂着鼻子不说,脸色早白了。此时在听见黑仔这番话,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就差把里头东西都给吐了,哪敢开口。
行有百步,流动的空气中微微传来一阵细细的怪声。黑仔立马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陈述回头见状,轻声问:“可是听见什么了?是妖怪那发出来的吗?”
黑仔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哼哼气:“那是,我听力可好了。走!爷带你去。”说完洋洋自得走在前面,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去。陈述对他这态度表示很不满意的,但是自己听力不如黑仔,毕竟自己不是狗。
嗯。这般想着安慰自己后,心里算是平衡的陈述跟了上去。
村长这块荒地本不大,如今走起来却好像走不到边际,越是往里走光线越黑,可见度也越低,怪异的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陈述本以为想要遁着声音找到作恶的妖怪还挺需要花点时间的,估计得耗一天的念头刚生起来,却令他没想到,在这个妖气漫天的乌云里内发现了村长四处寻找都没有消息的“大师”。
第26章 二六。
早觉得村长请来的“大师”有问题,却没想到这问题还不是一般小。早听说这大师是不请自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是整个荒地闹鬼事件的始作俑者!?
陈述扶额,觉得这信息量有些大。
“大师”的白袍并没有穿在身上,披挂在了靠椅上。乌云里光线就黑,衬着那件飘飘荡荡的大白袍子格外显眼。衣服的主人头顶地中海,身穿白背心黑裤衩,心情别致好得靠在椅子上假寐,架着腿摇椅晃着蒲扇,左手还不忘抠脚趾。
若非铁衣身上的妖气,仍是谁瞧了,都会觉得这活活就是一个糙老汉子。
陈述从怀里摸出一张符,脚下小心翼翼挎着步朝铁衣走去,周边黑得诡异,之前黑仔听见的怪声仿佛就在身边,噗噗囔囔的声像是浓锅里煮沸的水泡声。陈述后脊梁骨一阵阵的发寒,待走的近些时,后边跟着的黑仔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把是扯住陈述的衣袖,朝着他摆了摆头。
黑仔是动物化身,视线比身为人类的陈述要好,他盯着前边那块空地上,漆黑的一片中,似乎有什么更黑的影子在蠕动。他戳了戳陈述的胳膊肘子,张嘴上下比划了个唇语:“前面有东西。”
陈述眉梢一翘,他自然是没有看明白黑仔张嘴闭嘴说的什么,只是出于直觉,闭上眼,二指捏诀在皮眼盖一扫。再睁开,方才还看不清的黑暗瞬间堂亮起来。
在铁衣身后的地面上源源不断的冒出泥巴状的滑溜土糊,一层叠着一层往高处堆积,仿佛是在做某种洞穴建筑,隐隐能看出一个门一个窗。之前听见的怪声,就是这些泥巴糊怪滑巴出来的。
看清那些黑乎乎蠕动的生命物,陈述全身汗毛竖起,好一阵恶心下,打了个冷颤。
“喂。你抖什么啊,噗!你该不是怕了吧?放心那些东西没有攻击性。”黑仔一脸滑稽的凑近陈述的耳边,压低着嗓子说。
陈述心里一气,推开黑仔的大脸,同样是压着嗓音说:“你胡说什么?我也是修过的!我就是觉得那些东西恶心而已。”
黑仔翻了翻白眼“嘁”了一声。
“你这‘嘁’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我给了隐息符,就你这连妖气都隐藏不了的早被发现了!”
“咱还不稀罕呢!”小千砸这次要是回来了,保不齐会给咱带什么神仙金丹呢。黑仔哼哼气对陈述的话不以为然。
“你!你就是跟慕千一样死鸭子嘴硬!”陈述指点着黑仔的额头。
黑仔撑腰:“你才鸭子,我分明是可爱的狗狗!”
“……”陈述翻了翻眼,并不想和黑仔争论下去,只想快些解决这件事,然后回去洗个澡,毕竟这里的空气混杂腥味和妖气,如今似乎还有老人臭,总之就是两字:难闻。
陈述心中更加坚定要去贴铁衣脑门的念头。
隐隐察觉有人在跟前说话的铁衣,停下摇扇,眉头一挑睁开眼来,看见拿着张黄符离着自己老近的陈述。铁衣吓了一跳,左右手换扇,手臂一挥,用扇面拍开陈述的手,脚下踹了陈述膝盖骨。
许是因为铁衣有些慌,踢陈述时动作太过使劲,重心不稳就是连着椅子往后倒去。
铁衣忽然醒来踹自己一脚,是陈述始料未及的。他膝盖吃痛,扬手将五张符纸丢向空中,结印念诀,方才还在空中轻飘飘的符纸直直朝要摔倒的铁衣飞去。
本以为铁衣此时重心不稳定无法避开符纸。可陈述低估了铁衣的本事。即使铁衣修为不高,但到底也是个混过日子,本事不算小的妖怪。
只见铁衣也不慌张,左脚一伸勾回自己的草鞋,胳膊伸后抓住椅子靠背,两脚使力一蹦,连人带身地往后一翻,来了一个倒立大翻身。
翻身来了还不慌不忙地穿好草鞋,单手举着椅子,挡下了陈述的五张符纸。
铁衣放下椅子,瞧了一眼分别贴在椅子四脚和板凳底的符纸,仰头送给陈述一个带着挑衅的笑。
“黑仔!”见铁衣翻了个跟斗还游刃有余地穿鞋嚣张,陈述气的这一口更是难咽下,急忙转头朝着身后喊了一声。
“明白!”黑仔轮着自己大骨棒小跑冲刺而来,看准了机会将大骨棒抛了出去。
看着一根大骨头朝着自己飞来,铁衣自然没傻到等东西砸到自己,正欲跳开躲一边,那大骨棒已是来势汹汹得从他的身侧一扫而过,惊起了地上一阵灰尘,呛了铁衣一眼鼻尘。
铁衣明显是没想到那根轱辘轱辘转着的大骨头,竟然转跑偏了,忍不住提上一口气笑出声来,白袍往着肩上一甩,两手往腰上一查:“这是乱七八糟的丢骨头,怎么拿出手的,丢都丢不准,回家多练练吧……啊呀——”
正说的可劲,他脑袋上却被实实挨了一棒。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黑仔丢的大骨棒是故意丢偏的,为的就是趁自己没防备,等着大骨棒回旋过来再从背后打中自己。
“哈哈哈哈,陈述你看到没,咱打到了!这个叫做大骨头回旋术!以前老子和那些小孩玩丢树枝的时候,经常被忽然飞回来的树枝打到!这会终于有人和我一样感受下那滋味了哈哈哈!”黑仔拿着自己的大骨棒,好一阵得在陈述面前炫耀。
铁衣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生疼的后脑勺,竟是起了一个大包。看着黑仔举着大骨头还想再来一次,铁衣慌乱抓起白袍披上。
见铁衣要逃跑,陈述猛推开黑仔正欲追上,穿好袍子的铁衣忽扎起马步,双手携在腰间聚力,又快速出拳猛得向上扬手,一片乌云诈起,瞬间糊了陈述二人的视野。
“起!”陈述驭符唤风,吹去朝着两人扑来的乌云。可早已没了铁衣的影子,连带着妖气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黑仔嗅了嗅鼻子。除了周围的腥味,还是腥味,“妖气也没了,是不是跑了?”
“不,应该还在。还记得他那件白色的袍子吗?”陈述说。
黑仔回忆了下,“记得。看着老宝贝了。”
陈述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初见铁衣时,分明自己察觉到又妖气的,却又忽然没了,就和刚才的情况一样。“若是没猜错,那件袍子应该是用某种材料做的,穿上能掩盖住妖气。”也就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妖气会忽然消失了。
“那咋整?他会不会趁机偷袭报复啥?”黑仔刚说完,地面忽然震动,陈述眼皮不安地一跳又一跳,紧接着地下忽然涌出个腥臭的泥巴糊怪,张着一口大洞嘴就是朝着陈述和黑仔两人咬来。
陈述“噫”了一声,拎起黑仔就是跑。
身后不断涌现出的泥巴糊怪一浪接着一浪,陈述闻着恶臭的腥味,口中还不忘训斥黑仔,“你这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刚不是还说,这玩意没有攻击性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这……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那白袍妖怪还能这么玩泥巴。不过咱们这么跑也不是事啊…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不是?”
闻言,陈述刹车停下步子,脚尖画圆回身来,捏诀驭符唤雷打散泥巴怪的躯身。但并没有什么作用,即使打散了,泥巴怪也很快重塑起来。
“如今他穿着袍子隐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有些被动。若是能吹散这所有的乌云,也许我们能有些转机。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好歹是认真听人讲完啊!”